剩一具残破身躯,甘愿献祭我自己。
白亦行,不要...不要我。
我爱你。
雨下得轻了些,白亦行侧头看他,轻声问:“有烟吗?”
成祖右手摸向口袋,她注意到他衣服的颜色变得更深了,冷光一样白的手背,细腻的青筋脉络,骨节分明。
那柄伞——蓝白格子纹理,有一棱已经松松垮垮,跟他本人的气质完全不搭调。
他的头发也仿佛海水打过,一缕一缕跟研磨抛光的墨汁,又亮又黑,还有几缕肆意洒脱地垂在额前,承载着雨水的重量,搭配上那张白如棱镜的脸,冷硬不羁。
白亦行收了伞,径直钻到他伞底,踮起脚尖,探出手碰到他温热的额头,发尖一滴水珠刚好落在她手掌心。
她拿给他看:“有伞怎么还淋雨了?”
成祖手里捏着烟包,略微木楞地瞅她:“出来的急,忘带了,去南郊蜂堡大厦,安保塞给我的。”
白亦行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成祖说:“白妮告诉我的。”
白亦行握紧手,一语不发。
成祖问:“你觉得她知道账务的问题,跟你妈联合起来...你不知道该不该信她?”
白亦行抿唇,仍旧看着他不做声。
成祖笑:“除了她,最了解你的人也只有你爷爷了。”
白亦行默不作声,垂下眼,去寻他手里的烟,抽出两根,送他嘴边,自己含一根。
成祖叼着烟,一眨不眨瞧她拨弄打火机。
那细手,都让海风吹得绀青。他脚步往右挪,用身体给她挡住鼓鼓的海风。
白亦行点完烟,猛吸一口,吐出来。
成祖隔着一缕青白的烟雾盯住她的脸,嘴唇都被吹得绀紫,腮帮子也在轻微发颤,卷发也不似从前整齐靓丽,显得凌乱沉重。眉眼妆容也让风雨刮尽了,虽寡淡,不过好在她原就浓眉亮眼,气质清冽,刚刚训话,像极了□□教主佩洛西。
成祖笑得极轻,下一秒,他宽厚的右掌捧住她半边脸,尾掌托着她的下巴抬起,自己脑袋歪着垂下,互相烟屁股一怼。
他的烟恨不能熊熊燃烧。
成祖的伞,也朝她的右侧倾斜几度。
旁人只能看见,应该是哪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在接吻。
两人都咬着烟,两人也都注视着对方。
光看着他,眼前的世界瞬间安静,所有的纷扰都因为他的存在被驱逐在外,白亦行紊乱的心能变得万分安定,这种感觉就像是长在身体里,只待有朝一日,等他唤醒记忆,从骨髓到灵魂,彻底活过来。
毫不夸张地说,这种感觉,她找了很久。
近期,却能频频体会到,真是过分久违了。
橙红色火星子在两人中间跳了跳,成祖松开她。
白亦行还有些意犹未尽,夹着烟,低下脑袋,手指掸了掸。
末了,白亦行说:“我不是不信她。”
她再次直视他阒黑的眼眸:“我只是...害怕。”
‘害怕’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成祖颇为惊喜。当初她小小一只,身上中枪骨折,伤的青的,梦魇流泪那样严重,她都没一点要怯缩的感觉。
为了白纪中的骨灰,她固执的像头牛。在老皮克那儿养伤期间,还背着他俩,想一个人偷偷跑去爆炸现场,幸亏他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小女人,胆大包天。
如今害怕,想来也是为着两人之间从小到大的情分,害怕失去这段关系。
其实他也怕。
可白亦行却说:“失望。”
成祖含着烟,口舌发麻,两颊发酸。他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同样改为两手夹着香烟,垂在一侧。
白亦行笑了笑:“她是跟着我母亲过来白家的,又差不多看着我长大,在我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亲姐姐。”
她扒一扒头发,一本正经地说:“成祖,我能信任的人并不多。我爷爷,我二爷,还有、”她顿了顿,成祖盯着她接口:“我吗?”
白亦行点点头,“还有你。所以成祖,我能信你吗?”
成祖不答反问:“万一我骗了你,你会怎么想?”
白亦行嘴角哆嗦,扬起一记微笑:“那你就去死。说谎的人,要进地狱。”
海风卷着两人手中的烟火,飘向不知名的地界。
成祖只回了一个字:“好。”
白亦行心情好很多了,挑眉道:“是你哥哥说的,说谎的人都会被你抓起来,判刑。”
她头歪一歪:“既然你是审判者,那审判长犯错之后,只能罚得更加严重。知法犯法,我说得对吗?成叔叔。”
她说完,冲他吐了一口细烟。
成祖眉眼不曾挪动半分,又重新叼起烟,猛地吸了两口,浓烈辛辣的味道快速从喉咙过到肺部,差点灼烧他的毛细血管,这反而令他产生极其强烈的愉悦和刺激感。
成祖微眯眼瞧这小女人,她简直是天赐的宝贝。
试探,机敏,俏皮,挑逗,有趣...
很有魅力。
她很有魅力。
成祖嘴角噙着笑,垂首挠了挠额角,觑她一眼,难掩的欣赏,崇拜和仰慕。
知法犯法的是他,他没有信仰,从今后起,你就是他的信仰,你也是他的例外。
他走近一步,仔仔细细看她说:“在我这里,你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