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发黯淡,赫鲁远去的背影浓缩成了一个黑点,门帘外剩下的一个孤零零的火盆里燃起了火,飘起青白的烟雾。
纳兰疲惫的缓缓叹了口气,走回了帐内。
乞颜赤纳面色潮红,唇色发白,纳兰伸手摸她的额头,发觉已烫的厉害。
“阿纳,去歇息会儿罢,待鲁扎回来我再唤你。”
她虽不曾看见乞颜赤纳身上的伤,可那一盆盆血红的水她是看见了的,纳兰眼眶里蓄满泪水。
“阿姐求你了,你不可为她作践自己的身子。”
乞颜赤纳轻轻摇了摇头。
不怪纳兰落泪,但凡是个人看见此刻的乞颜赤纳都会被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憔悴模样吓到,偏生她非要强撑着。
药熬好端了上来,鲁扎也正巧查清本末归来。
青黑的药汁苦味浓重,乞颜赤纳盯了片刻,狠心一口喝下。
纳兰替她开口问问“鲁扎,你可查到缘由?”
鲁扎愁眉不展道“是默罕。他纵容军士□□这些奴隶,这些奴隶不堪忍受,策划好计划于昨夜逃跑,被发现追回后直接拉去冰湖处斩。”
此时帐后李琉风一步步走了出来,神情愤恨阴狠。
乞颜赤纳面无表情的看向她,高热的人话音并无以往的冷厉,透着无力的沙哑“你可曾听见?按律奴隶逃跑本就该死,并未有人冤屈了她们。”
李琉风瞪大了眼。
并未冤屈?
那冰湖的血水还在,血气未散竟然说的出口并未冤屈。
李琉风笑得满脸讽刺。
“你是听不到你的士兵□□她们么!”
她不顾尊卑手指着乞颜赤纳,眼神里满是挑衅。
乞颜赤纳动了怒气,起身反手打在她脸上,拧眉怒视“你今日太过放肆了些,若不是本公主有心招你在身旁侍奉,你与那些奴隶都是一样的下场,你哪里来的底气与本公主叫嚣。”
李琉风受不了她到此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者的模样,忍无可忍“然,托您的福我李琉风捡回一条贱命,您的恩我受不起,我宁愿一死也不愿与你这般虚伪之人共处一室!你口口声声诉说你草原百姓的苦难,却视我衡国子民如蝼蚁,说何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你简直虚伪!你卑鄙!你无耻!”
乞颜赤纳不曾想到她会说出这等话来,怒极反笑,她气的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戈娅,去将她关在奴隶营里去,本公主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几时!”
李琉风闻言径直转身朝着奴隶营走去,戈娅冷脸跟在她后面。
话出口乞颜赤纳是后悔的——她身上还带着伤,怎受得了奴隶营的苦。
可今日李琉风着实放肆,竟然如此骂自己。
鲁扎见状连忙安抚赤纳“何必与她置气,看着便是蠢笨无知之人。”
此时乞颜赤纳本就气血虚弱,又因高热,无力的扶额闭目养神,轻轻的挥了挥手。
纳兰了解赤纳心意,瞪眼看鲁扎“少说些话罢,你尽早回去歇着,今夜我留下陪阿纳。”
鲁扎却是不放心“我在外守着,有事你唤我也能有个照应。”
一个两个的都不教人省心,纳兰直接上手推他“你去歇息罢,这边还有戈娅,你守夜未免大材小用,政务军务皆离不开你,你还是先走罢。”
即便鲁扎再不情愿,却也被纳兰生生推走,乞颜赤纳不禁被二人逗笑。
待鲁扎走后纳兰扶着赤纳去安歇,偌大的床榻二人躺下也显得空旷,赤纳在内里侧躺着朝向纳兰。
她累的闭眼轻声道“阿姐,我们许久不曾这般一起睡了……”
当年乞颜部那次战乱之后,上一辈的人拼死送了他们这几个孩子突出重围,乞颜部落几乎覆灭,是赤纳,赫鲁,纳兰,鲁扎与扎浑五个人,带着十几个亲卫,奔波千里向外祖家借了金银与人马,召回旧部聚集兵将。
那时赤纳与纳兰常常睡在一处。
赤纳心思重,做了噩梦便会挨近纳兰,那段年月吃不饱睡不好,还要躲避仇家追杀,可最艰难的岁月沉淀出来最珍贵的情谊。
他们五人并非血亲,却胜似血亲。
想起以往,不禁惆怅。
纳兰握着赤纳的手,安抚她“都过去了,日后会更好的……”
念起往事,赤纳难得的流露出自己的脆弱:“阿姐,我好累。”
纳兰到嘴边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说出口。
她犹豫再三才问道“你可是对李琉风动了情?”
话音落下后,黑暗里是长久的沉寂。
纳兰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乞颜赤纳的回答,她心知这已算回答。
乞颜赤纳动情了……
纳兰劝道“她虽人美心善,可配你终究是委屈你的。”
乞颜赤纳却轻笑了声“她这样蠢,我才不会与她共度余生,我只愿她回衡国后能为我们日后挥兵南下有些用罢了。”
纳兰无奈“何必嘴硬,你若是对她有意何不对她好些,将她留在身边。”
乞颜赤纳答“她这一生若是不能将命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悲哀,待日李琉风回到衡国我更愿看到一个有权有势,身居高位的摄政公主……”可这又谈何容易“罢了,不提这些了,也不知她此刻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