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万钧正和叶憬议事,这也是他第一次踏入桑山,闻言转过身去,不等他打招呼,又一道湛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抢在他前头。
“仙女姐姐!你还活着!”
只是还没碰到芙蕖一根头发丝,就被迟渊挡住去路,“谢二公子,别来无恙。”
迟渊嗓音冷淡,眉眼里充斥着警告。
谢安撇撇嘴,看到他与芙蕖十指相扣的手,悻悻地收回脚步。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叶憬率先打破僵局,“二位,还是先坐下吧。”
谢万钧也笑笑,“看来,桑山好事将近了。”
芙蕖在太后的圣寿节与人水遁私奔之事他不知道,但姜国已有皇后意外落水薨逝的消息传出,再后来叶憬出兵讨伐,谢万钧便对这个消息信以为真,直到此刻,看到迟渊芙蕖同进同出,压在心头的巨石少了一块。
若芙蕖之死属实,他真不知要如何开口告诉叶憬。
说到“好事”,叶憬眸色一亮,含笑道,“谢家主所言极是,迟渊,你与芙蕖的婚事,也该尽快办了,择日不如撞日,别拖太久。”
芙蕖俏脸一红。
倒是迟渊主动应道,“殿下说的是,臣明日就来提亲。”
因为迟渊与芙蕖的到来,先前的谈话暂且搁下,直到两人双双离开,谢万钧与叶憬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谢万钧重重叹了口气,“殿下,谢家这次,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叶憬屏退下人,身边只有宋钰和叶蓉。
良久,叶憬沙哑着声音问,“谢雅她……还好吗?”
“还在苏州。”
迟渊带芙蕖杀出重围,在苏州掀起轩然大波,后来姜元义打探到芙蕖下落,忙着寻人,并未处置苏州的事,直到芙蕖诈死,姜元义迁怒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谢家,但谢雅已经出嫁,未在清算之列,如今被崔行知困在府中。
叶憬沉默片刻,至少,谢雅没被连累,算是一个好消息。
“你们就安心住下,只要北辰还在,桑洲还在,就有谢家一席之地。”
“多谢殿下,若缺银两物资,我谢家义不容辞。”
谢万钧告辞后,走出两步,又回过头,看着榻上模样衰颓的叶憬,脑海不由浮现当年对方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天意弄人,若是谢雅见到如今的叶憬,恐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方才当着迟渊将军的面,殿下并未说起正事,是打算隐瞒?”
恐怕到现在迟渊和芙蕖还被蒙在鼓里,并不清楚叶憬的打算。
叶憬再次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我只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我的妹妹幸福。”
先前看似是因“芙蕖之死”起兵讨伐,实则是吹响复国号角,他找到了北辰昔日旧臣,他们当中有人隐姓埋名,有人还在朝中封侯拜相,位高权重,因姜元义有心整肃朝纲,后者担惊受怕,如火中焦灼的蚂蚁,这些人就成了北辰拉拢的对象。
与其忧心将来某一日身份败露,遭到清算,不如回归旧主,重振北辰,到那时,他们便能荣华富贵,高枕无忧。
而另一厢,迟渊开始着手筹备大婚事宜,聘礼单子有一长摞,都是迟渊父母生前备下的。
至于婚房,迟渊拒绝了叶憬所赠的宅子,而是选择桑山脚下一处竹院,比不得皇家别院气派奢华,胜在清幽雅致,别有一番风味,是芙蕖向往的自由自在,田园风趣。
时值寒冬,篱笆下的刺玫尚未盛开,只有庭院里的红梅花枝招展,迎风摇曳,红梅树下,泥炉温酒,壁人相依。
芙蕖窝在迟渊怀中,享受着片刻宁静。
漆黑的夜空忽的飘起一抹纯白,落在枝头,红梅点点绽放,今岁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皇宫里,姜元义无心赏雪,正冷眼瞧着内侍把昏死的宫婢拖下去,留下一长串殷红的血迹,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一幕不仅震慑宫闱,更是把一旁的傅子宁吓破了胆。
姜元义揉搓扳指的动作越来越燥,“傅子宁,朕忍你很久了。”
“陛、陛下,她们胡说,我是冤枉的!”傅子宁连滚带爬到他脚边,“是姑母!一切都是姑母授意!”
陷害芙蕖的事已经败露,而她身为幕后主使,直接导致芙蕖溺水而亡,姜元义大动肝火,自己只有拉太后下水,才能有一线生机。
傅太后早在姜元义杖毙宫人的时候,就养心殿而来,正巧听到傅子宁的话,一口老血堵在心口,险些气晕过去。
姜元义不想听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解释,微抬起手,几个内侍上前扣住傅子宁,往她嘴里塞了汗巾。
傅子宁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随后被内侍提起绑在木桩上,一盘又一盘的刑具呈上,由一个冷脸内侍主刑,手中赫然是一枚薄如蝉翼的刮骨刀。
要看内侍扒了傅子宁的外衣,刮骨刀贴上她的肌肤,傅太后冷呵,“住手!”
她快步行至姜元义面前,姜元义怒吼出声,“我看谁敢停手!”
底下人左右为难,在看到帝王脸上释放的浓浓杀气后,内侍毅然决然开始行刑。
姜元义赐了傅子宁剐刑,第一刀割入皮肉,傅子宁声嘶力竭,只因口中堵了汗巾发不出半点声音,无处发泄的痛苦令她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
傅太后亲眼目睹,出了一身的冷汗,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再不敢说下去。
在姜元义阴鸷森冷的眸光扫过来时,傅太后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转移话题,“皇、皇儿,母后、母后来……是想告诉你,北、北辰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