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集察觉到田江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
“好——”
“红楼弄清舞,里巷唱挽歌······”
田馥稚嫩的声音响起,她的诗句里字字句句都在叩问天地、敲击李云集的心。
从崎岖进到平坦,骤然间,流转在身边的风变得更加猛烈,风中隐约还传来像是唢呐震天的嘶鸣。
“有人来取我的性命了。”
徐拂衣直起因为不会骑马而弯了一路的腰。
受伤、死亡,这些恐怖的结果她当然可以全部推给李云集。
但是,这之后呢?他会为了自己受伤,而和自己的亲人反目成仇吗?
他一个自小缺爱的孩子当然不会。
可当遭受这些后果的人换了一个,换成一个与他有恩的未婚妻,他隐藏起来的高道德标准会加快这个离心的速度。
这才是她想要的。
“嗖——”
利箭破空。
云风护在她身前,一只接着一只如滂沱大雨般的箭羽落在地上。
徐拂衣握着李云集的佩剑,给他打起配合。
黑色的兜帽半遮着脸,加上护卫这样拼命地保护,明显,箭雨更加猛烈地朝她拍打。
身上被划了几道血痕,为了护住她,云风更是差点被射中心脏。
箭雨停歇。
蒙脸的黑衣人手持刀剑跳出来,比起他们的狼狈,这些人明显更游刃有余。
好在云风这个侍卫头头不是混的,是真材实料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
徐拂衣也不会拖他的后腿。
前世为了保护自己和福利院其他的孩子不受欺凌,她特意去找来做志愿者练跆拳道的姐姐专门学过。
如果不是后来,她以后有了空闲时间和金钱肯定会继续学下去。
对方来了十好几个人。
大白天,穿个黑色劲服行动,更显眼,更好找准位置。
利用自己相对来说更娇小的优势,连着撂倒了好几个人。
手上的剑又快又狠,专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干。
干到最后,就连云风都忍不住敬佩她。
双手自然是比不过四脚拳。
两人一退再退,退了不知多少步,对面攻势渐弱,他们也慢慢停了下来。
周围树木稀疏,唯草丛茂盛。
又是一个悬崖。
这可是个真正的悬崖,深不见底。
脚步轻轻一挪,一粒石子坠落,无声无息地被吞噬了干净。
压低嗓音:“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自然不答,举起剑:
“王爷,您,上路吧!”
徐拂衣使了个眼色,云风挡住所有黑衣人。
而她压低了兜帽,黑色的衣袍翻飞,气势恢宏。
只听见她说:
“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贼人取我的命!”
也不转身,仰着头就这么背对着悬崖坠落。
壮丽得就像是日光之下又一轮夕阳。
“殿下——”
云风的声音撕心裂肺。
随后转身,也跳入了悬崖。
往底下一看,两个黑色的影子在空中飘荡。
······
“老大,我们也跳吗?”
“你脑子坏了?留两个人在这,其他人,跟我去崖底下,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大部队走了之后,剩下的两个人正打扫着战场,突然一个人问:
“这树上哪来的绳子?
“哪里有······”
“啊——”
云风手起刀落,利索地干掉了两个人:
“三姑娘,您小心。”
徐拂衣刚爬起来,就奔过去收回刚才趁乱系在树上的从田江家里找的绳子:
“走,我们快走。”
天色渐暗,日与月交替,相对又相向。
驴子和马奔跑的声音一快一慢,却能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和谐的音律交织。
京城的钟,一声一声,钻进吹了一夜冷风僵掉的脑子里,沉着悠长。
城门已开,徐拂衣翻身下马,云风接过缰绳排在她身后。
这么早进城的大多都是寻常人家,粗布麻衫中,气质突出的两人格外显眼。
“你们?”
云风默默往前挪了一步,徐拂衣把他摁了回去:
“有事吗?”
守城的兵仔细一看,兜帽下,柔和的五官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行了,你们过吧。”
黑衣黑马,浑然一体,守门的兵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还在想些什么,旁边的人杵了他一肘子:
“还看什么,抓紧的,昨天头儿可吩咐过了,今天他搬家,要我们去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也就是拿他们当苦力,连顿饭都不管,这人傍上了国公爷家的小厮,只能由着他耍威风。
“李云集什么时候能到?”
云风落后她一步,李云集已经开府,灵柩从王府出发,两人就守在最近的酒楼里。
茶水放在桌子上,凉了一次又一次,换了一杯又一杯。
“驴车本来就慢,再绕远路,至少要等到未时。”
现在是巳时,至少还有三个小时。
“怕是来不及。”
满天黄纸纷飞,白布遮天蔽日,隐隐有唢呐声一响一响,连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更显凄凉。
二楼也是大堂,几扇珠帘划出的区域动静相和,虽别有趣味,但是挡不住有人嘴里恶臭阵阵:
“要我说,这英王是战场上下来的人,杀孽太多,阎王爷早早叫他下去赎罪……”
徐拂衣端着冷掉的茶顿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灵柩已出王府,腰间缀着当作赌局信物的玉佩被她拽下:
“我去拖延时间。”
她一路急走。
单薄之身挡在一列丧服孝帽之前。
灵柩沉默冰冷,近乎漠视,最前面捧着灵牌的吩咐人把她赶走。
徐拂衣攥紧玉佩,刚要举起来,一道身影从身边掠过,把她推到一边。
利剑出鞘,刺进棺材。
李云集扬声质问:
“谁说本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