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匆忙准备很快结束,第三日一早,长公主府门口车驾仆人随行,浩浩荡荡排开。
赈灾的物资和银钱交由萧临嘉押送,粮食则是从周边州府调配购买。
李昀离上了马车,见里面宽敞温暖,还放了一个生活的小炉子,舒适程度简直不亚于卧室。
她不由得感慨皇家铺张,这也算得上是赈灾途中,竟然还能给她安排上这样的排场。
再看这一支离京队伍,自己的车驾在最前,开路的便是明义将军和一队精兵强将,后方步兵随行,实在有些壮观了。
李昀离打开车窗,见云初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素色绣墨竹的袍子,没穿氅衣,骑着逐雪与她并行。
“诶。”李昀离叫了他一声。
云初转了头。
李昀离冲他扬了扬下巴:“上马车。”
云初眼睛睁大了几分,看了看座下的马,又看了看她,像是没听明白一样,看着有点呆。
车轱辘骨碌碌和地面擦出声响,怕是风大他听不见,李昀离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别骑马了,上马车。”
云初听见了,也听明白了。
他冲她点点头:“好。”
可还是有点不解,从今天早上出门起就有些不解了。
李昀离爱马如痴,好不容易得了逐雪这匹宝马,原以为就算是顶着寒风她也要骑马走的。
谁知道今早出门的时候,她冲着自己一指逐雪,问:“你要骑吗?”
然后还没等自己回答,就一头钻进了温暖的马车里窝起来了。
原以为这意思是要他一路照料逐雪,没想到马背上坐着还没骑出去二里地,连风都没吹到,又被叫上马车了?
她是不是有点太善变了?
云初上了马车,找了个靠门的角落坐下。
“坐那么远干什么?门口有风,你不是怕冷吗?”
炉子里的火不旺,仅仅够个暖和劲儿,李昀离往旁边让了让,腾出添炭火的位置好叫云初自己加炭火。
谁叫她的这位侍君这么麻烦,又怕冷又怕热的,骑马又没穿氅衣,雍州路途遥远,再给冻坏了。
然而云初不敢放肆靠太近。
他挪了挪屁股,只离她近了一点,道:“这里暖和了。”
也行。
李昀离点点头,又吩咐了一句冷了就自己加炭火,便往左开了个小窗看风景去了。
才上马车没多久,将出了京城不远。
今日来送行的人多,除去朋友和一些拥护她的部下,其余全是场面上的王公权贵,其中也不乏看热闹不怀好意之人,寒暄一番下来已经是有些累了。
李昀离撑着脑袋靠着小窗,心想以前说送别,长亭古道折柳相送,真情意总好过虚假寒暄。
刚这么想着,车便停了。
怎么?
她抬头往前看了看,余光中的云初也抬了头。
真有人来送别?
很快,探了消息的拾六便在马车外禀告:“殿下,司天台的无攸道长前来送您。”
“无攸?”
李昀离想起了那日在城门口仅有一面之缘的无攸道长。
倒似乎是个仙风道骨的年轻道士,可是,她和司天台的人……应该没什么好交情的吧?
拾六有些迟疑:“殿下要见一见吗?”
李昀离整了整衣服:“让他过来吧。”
她站起来,打开车门准备出去,见云初似乎正看着自己,于是说:“你不必跟着了。”
遂出了车门。
还没下车凳,便看见前方一个挽着浮尘的年轻道士朝自己走了过来。
那日看得不错,他确实很高,也很清瘦。
今日的风很冷,他却只穿着一身只有袖口领口绣了回纹的素色道袍,风灌了满袖也不觉冷,莲花冠子午簪,真有些超然脱俗的味道。
李昀离暂且辨不出眼前这人是敌是友,两步下了车凳。
无攸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捏诀行了一个道礼。
“小道见过念安殿下。”
“无攸道长。”依着原主的身份和脾气,李昀离没对司天台的人回礼,道,“有什么事吗?”
“小道来为殿下送行,也特地来为殿下解惑。”
李昀离皱眉:“解惑?孤有什么惑?”
无攸直起身看着李昀离,笑容非常清浅。
李昀离这才注意到,他的眼尾很长,这使他的目光看起来像是一只狐狸,灵透清澈。
“那日城门口一见,小道猜想,殿下有话要问。”
原来那时候他也看见她了。
李昀离笑了一声:“道长这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啊,怎么,是怕孤把刺客入城的事情栽到你头上?”
无攸笑着摇头:“殿下,您已不再是从前的殿下,小道并不是怕殿下误会小道,只是怕殿下误会司天台。”
李昀离心跳一空。
什么叫,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殿下?
这道士话含玄机,难不成真看出什么了吗?
“什么意思?怕孤找司天台的麻烦?”
无攸微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