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坐。”李昀离笑笑,温起一壶酒倒了满杯,推至萧临嘉面前,“将军觉得,他们是想让孤去雍州,还是不想呢?”
萧临嘉闻言很是惊讶:“什么意思,殿下知道是谁行刺?那那为什么不去报告陛下啊!陛下可担心坏了!”
昨日消息传入宫中,小皇帝急得摔了案头砚台,连晚饭都没吃好。
“将军稍安,陛下年纪小有些事情不便告知,将军应该明白。”
萧临嘉尴尬地挠挠头,难得有人在战场以外的地方看得起他的脑子:“殿下您说。”
李昀离拿出几份军中密报给他。
“这是父王旧部纪将军传回的军报,西北灾情已渐呈失控事态,地方州府却未曾上达天听。而孤刚刚动了要去雍州的心思,便有人要对孤动手,将军觉得是谁害怕孤去雍州?”
这几份军报是真的,日前李昀离传信北方边境的纪将军,请求纪将军帮助打探消息,昨日才收到了他的回信。
密报所述皆为西北灾情,虽然地方还能支撑,但雍州递交的奏章竟无所述,实在匪夷所思。
李昀离探查消息,收到如此回复,惊觉原文中简单带过的雍州一事,其中竟还深不可测。
“莫不是……地方州府有问题,派的杀手?”
“若是地方州府,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而害怕孤这个藩主亲至呢?”
萧临嘉头疼,战场诡计兵法还好,但是这些……他最怕这些你来我往利益牵扯的弯弯绕绕了!
他装模作样想了半天:
“殿下您怎么看?”
“孤想不到。”
李昀离回答得坦坦荡荡。
萧临嘉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嗯嗯应了两声。
李昀离笑笑,萧临嘉实乃性情中人。
“孤想不到地方州府有什么鬼,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与京中的什么人勾结,但是将军,事关雍州百姓安危。”
“将军自西北归来,当知地方州府隐瞒一日,雍州的百姓便多煎熬一日,百姓苦则苦众生,这是为官上位者的过错!”
这两句话说得萧临嘉胸中激荡,定定看着李昀离:“长公主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萧临嘉声音洪亮,震得李昀离耳膜疼。
她缓缓道:“孤食雍州供养,当为雍州百姓谋生计,只是将军,孤从未去过雍州,父王旧部又驻扎北境……”
“这好办,臣这就向陛下请旨,陪同殿下一起去!”
不消李昀离开口,萧临嘉便已经自告奋勇。
“将军有如此大义,楚有将军如此儿郎,实乃我大楚之幸事,孤敬将军!”
萧临嘉被这一句儿郎说的浑身血热,杯一碰将青梅酒一口气饮尽了:“殿下也大义,以前是我看错了殿下!殿下其实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殿下!”
三巡酒过,李昀离细谈雍州生计,关心国事民生,字字句句都落在萧将军的心间上。等到临别之际,萧临嘉已经彻底拜服,言语上几次三番的肝脑涂地。
直至天擦黑,才带着满腔抱负,摇摇晃晃出了长公主府。
将军少年出武威,入掌银台护紫微。
人都道他萧临嘉一身莽劲战场拼杀是为了功名利禄,谁人知道他一腔热血都想要救济百姓呢!
今日一趟,实在胸臆直抒,痛快!
萧临嘉走后,李昀离静坐良久。
与心思纯粹的人结交,很容易被感染,这场有预谋的拉拢,最后竟也真成了忧心百姓的促膝长谈。
她好像真的变成了身处楚国的长公主,为了自己的前路计较,为了雍州百姓筹谋。
她抬头,抿唇笑笑,饮尽杯中酒。
今日特地选的青梅酒,不醉人。
芷兰上前来:“殿下,云侍君回来了。”
李昀离微微侧头,拾七也从外面闪了进来。
“如何?”
拾七压低声答:“禀殿下,侍君今日无异象,与书院学子辩论三局皆胜,散后被几个学子拥着,同他们吃了酒,现下有些醉了。”
“只是辩论?”
“只是辩论。”
李昀离点了点头。
放了他出府一日,竟然真的是单纯和书院的人切磋去了。
“没和阿肆有接触吗?”
“没有,盯着阿肆那边的兄弟说,阿肆今日在镖局打杂,整日没离开。”
这么干脆的么?
派去查探阿肆的人从上次白果宴之后就再也没有传回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仿佛之前阿肆来府上和云初见的一面只是一时兴起,一击脱离后干干净净。
实在是太平静了。
就像是……发现了有人在监视他,所以刻意作戏。
李昀离放了酒杯,不消多时,侍君竟已经寻到院子来了。
她站起来,见他眼神迷茫,脚步有些飘忽不定。
她皱眉:“喝了多少?”
云初没回,拾七低头默默道:“怕是已经醉了。”
侍君小院在修整,他无处可去,见了李昀离,突然站定。
李昀离:“?”
这醉鬼有什么计较?
云初突然向她前进了几步,扯出来一个要表扬的笑容,痴痴道:“我把他们都说下去了,我辩赢了,阿昀,你不用怕了。”
李昀离愣了,思考他口中的这个“阿昀”是不是自己。
谁料他猛地趔趄一步,李昀离连忙伸手去扶。
掌心撑住他的手肘,云初歪了一下,又要站起身,人近在怀中,便干脆又往前倒去。
“起来。”
李昀离掌心撑着他的脑袋。
云初两个眼睛都是红的,在她面前缓缓抬起头,口中喃喃:“阿昀,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昀离撑着他,低声问:“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