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两声叹气声,不约而同的响起。
程少珏一怔,看向身旁坐着的程少商,轻声问道:“嫋嫋?”
少商声音低沉,“姌姌,我以前总是觉得有父母跟无父无母一样,还要我们自己辛辛苦苦讨生活,真是太可怜了。”
“但我现在才发现,那些算什么,至少你我现在仍好端端的坐在马车中,但他们……”似是不忍在说下去,少商撇过头去。
少珏将她的手轻轻地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膝头,将她不忍的话接着说下去,她的目光沉静又深邃,似是看向遥远的之后。
“他们当中的孤寡者要独自生活,年幼者要寄人篱下,有缺者要分文必挣,也会分文难挣,但最难的还是,受辱女娘……”
少珏垂下眼睫,摇摇头,“这世道,百姓未开化,普通小女娘本就难过,若是遇到些个心狠的父母,怕是……唉——”
她轻轻揽过自家阿姊肩头,让她向从前一样伏在自己腿上,声音清浅而悠远,“无论前路多难,但至少,人还活着……就像明日依旧会东升西落,百姓还是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哪怕再难,日子还是要照样过。”
“我们能做的,是在他们有些坎坷的归途,尽些余力,能给他们递上一双草履,让他们走的不要太硌脚,但最后的路啊,还是要他们自己走。”
“嗯……”
***
数日后,行宫
文帝看着眼前骅县递上来关于灾后重建的文书木简,不由地挑了挑眉,这个程止,倒是做的还不错,自家的女眷也表现优异,文帝暗自点头,倏地,他看到一个名字,这是……
文帝想到前两天才从梁邱兄弟口中逼出来的事,眯起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手一挥,刷刷刷,一道诏书就被“特使”送往了骅县。
***
“嫋嫋,这是刚刚算好的账目,你记录后,记得将具体的开销一一列举给百姓看……”
“少商!少商!”
少珏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匆匆打断,不过她也不生气,司空见惯的将手上的账本放在少商的书桌上,自己则溜溜达达坐到一旁,还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到了一杯香茶自顾自的品着。
“少商少商,你要的红枣蜜饵我给你买来了,还热乎着呢,你快吃!”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大老远的就知道是某个楼家的公子过来了。
楼垚提着甜蜜饵火急火燎的从门口跑来,到了两人跟前,也不忘跟程少珏见礼。
“五娘子好。”
少珏浅笑对他颔首,然后就见少商接过他手上的蜜饵,转头毫不留情的将人三言两语打发去干活了。
见她这般行径,少珏噗嗤笑出声来,“你呀你呀,你也就仗着楼公子让着你罢!”
程少商小手一叉腰,“他敢不让着,小心我对他不客气。”
少珏素手轻轻点樱唇,捂口故作惊讶,“哦哟,你还对他不客气呢!我看你俩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还说我呢,你和那谁谁还不是一样。”少商不客气的回嘴到。
少珏一时被噎住,没好气的撇她一眼,不过想到某个人,她还是眉头微皱,叹了口气。
掩住心口轻微悸动,情债难还,有些事情还是早些与他说清楚罢。
“我会找机会与凌将军说明白的。”
“哎——我可没有说是凌将军啊!”
“啧——程少商!”
少商楼垚感情日渐升温,突然有一日,在晚膳前,楼垚向程止夫妇表达了求娶之意,哪怕看着少商默认的神色,二人也没有一口答应,不过那一顿饭倒是吃的人食不知味。
后面少珏找了个时间与少商仔细详谈后,反倒是没有再阻拦过,但也没有劝叔父叔母,只是顺其自然。
文帝下旨厚葬程家,凌不疑奉旨为程家加封,程小妹被封为县主,可享食邑。
程少珏跟随叔父跪拜,起身,目光不由地落在最前方挺拔的身影上,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却又逃避般挪开,更是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站在高台上的凌不疑见状,本来就没有弧度的嘴角再次下拉,面色显得更是冷冽,一旁的梁邱兄弟不由地往后挪了挪。
哎,少主公这是还没有将心上人哄好啊!我们这未来少女君到底是有了还是没了?!阿飞用眼神示意自家阿兄,结果被梁邱起一手肘顶了回去。
哎哟声都还没有发出,就被凌不疑一个眼神打断,阿飞眼神飘忽,自觉闭口,老老实实站好。
白衣素缟,满城百姓拜别程老县令,身处一片恸哭之声中,程少珏一时有些恍惚,似是在想什么,也似是什么都没有想。
一支笔,一座城,一段故事,一抔土。
蓦地,她突然有些想独自走走,从茯苓手中接过伞,在雨中缓慢步行,却是一直都没有发现,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