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人找到了。”
只见林外方才还空寂无人的草地上,此刻竟站着十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且隐隐拱卫着站在正中背身的一人。他们都穿着再素简不过的布衣短打,但手中都握着刀剑,气势凛然。
这样一群人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实在太奇怪了。难道他们也是突厥人?当初在府衙,不也有个人讲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吗?银瓶心如擂鼓,不由得顿在了原地,一有不对,怕是会立即跑回林中。
方才带银瓶出来的男子走上前,朝中间的男人拱手禀报。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银瓶与他四目相对,吓得后撤了几步。那人深色的皮肤带着北方风沙磨砺过的粗糙,五官似刀锋一样的凌厉,仿佛有种血腥的铁锈味。尤其是浓眉下的那双眼睛,像是嗜血却冷静的狼,只在眸光深处藏着渗人的狠厉。
这双可怕的,又如宝石一般在阳光下折射出冷血的光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却像盯上了猎物一般对准了银瓶。
银瓶只觉遍体生寒,想要拔腿就跑,又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动弹不得——这个人,恐怕就是突厥人,太像了,太像了,甚至比她所见过的都更为可怕。
男人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那双眼中起伏着和缓的波澜。她苍白的脸色,颤栗的身体,倒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那样弱小,可怜,让他察觉到了自己在她看来似乎是可怕的,于是像是努力地松缓了自己紧绷的脸,即使这让他看起来反倒多了几分诡异。
做完了这些,他才问:“你是不是还有一群同伴?”
“……什么?”银瓶迟疑了一下。
“跟我来。”男人朝她微点下颌,便朝着某个方向走了,其他人无言而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银瓶细细琢磨,如果他真的是突厥人,大可在这里就结果了自己,又何必弄这些弯弯绕呢?而且他口中所说的同伴,难道就是……?
心头重又燃起微弱的希望,银瓶立即小跑着追了上去。
这些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带着银瓶七拐八绕的,不知怎的便走到了一处幽僻的山谷,走上百来步便是一处有藤蔓遮掩的山洞。
男人撇开这些杂芜的枝叶,侧身让开。银瓶看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走入了山洞。
这山洞内并不幽深,反倒十分宽阔,顶上有一道细细的石缝,渗下一道天光,让银瓶得以看清洞内情形,让她不由得捂着嘴淌下热泪来——却是劫后余生的泪。
只见洞中或坐或躺着的,正是博叔几人和自己先前的同伴。
“银瓶!”有姐妹也见着了她,顿时也是泪眼潸潸,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抱她,像是要确认她并不是个虚假的幻影。
“你们怎么在这儿?”银瓶哽咽着问。
只是那姐妹尚未来得及说话,忽有人厉声问道:“大小姐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问话的人正是博叔,他伤得最重,整个上半身都缠满了一层厚厚的绷带,此刻还隐隐渗出淡粉色的血。他看着银瓶的脸色很难看,双目赤红,腮帮紧咬着,既有愤怒也有恐惧。
银瓶立马抹了抹眼泪,道:“对,阿枝姑娘原本和我在一起,只是半路又来了一队突厥人……”
“然后你就把她丢下了?”博叔挟着怒火上前几步,却被人猛地拽了回去。
“你伤都这么重了,就别这么大火气。”说话的人看起来是个大夫,只是身形瘦小干瘪,又长得贼眉鼠眼,看起来着实不像个好人,“你看看你看看,这伤口又裂开了。”
“是啊老申,”季鱼书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还是劝他,“你先让人家姑娘把话说完。”
银瓶忍了忍眼中委屈的眼泪,正要开口,却听到后头传来声音:“我见到她时,她正被那几个突厥人追得快要走投无路,恐怕她是将你口中的那位大小姐保护了起来,自己引开追兵。”
银瓶愣愣回头一看,正是那个为首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那她现在人在哪儿?”博叔急着追问。
“博叔你别急,我马上去带她过来。”银瓶急忙解释,“我方才不敢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好人,所以才没敢带他们去见阿枝姑娘。”
“我和你一起去吧。”男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