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那宋宣呢?”
“宋宣?”君厌疾很浅地皱了下眉,“说句不中听的话,宋宣更像是陛下养的一条咬人的狗。你若时常在宫中走动且留心的话,就会发现凡议大事,陛下身边带的唯有王都知;但若是捉拿、拷问等等凶戾之事,跟着他的,就必是宋宣。”
“那……谁能去向这位王都知求情呢?”
君厌疾摇摇头:“王都知一直孤家寡人,并没有什么亲信。不过你若打定主意,我可想法子多筹些银两珠玉,试试能否打开他的门路。”
谢枝看起来很是踌躇,道:“我明白了,殿下,我想再好好想想。”
君厌疾知道她恐怕是并不喜欢这样的事,也不多劝。可说完了承玉和边饷案的事,他和谢枝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是告辞的时候了。
但是——君厌疾的右脚几乎要在脚下蹭出一个浅坑来,但他知道谢枝在等着自己开口告辞。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直视着谢枝的脸,说道:“谢姑娘,你要多吃饭,多添衣,你,你瘦了许多。”
然后他又把目光垂下去,懊悔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结巴了些……
“多谢殿下,殿下也是,”谢枝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别扭,有礼有节地微笑,“对了,殿下回去时,也帮我向姨母问声好吧。”
“好,我娘她也一直牵挂着你。”这下,是真没话可说了。
君厌疾走了。
谢枝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春风仍旧多情又无情地吹送,吹得春花愈发灿烂,也吹得她越来越瘦。
不多时,季鱼书从侧边走过来:“大小姐,该喝药了。”
谢枝看了他一眼,端起药来坐下喝了,只是脸上的笑变成了一种了然于心:“世子殿下这一年多变化了许多,是不是?”
季鱼书从前在暗中保护皇帝,自然也是见过君厌疾的。
只是她这么一问,季鱼书知道她猜到自己偷听了,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我就听了半截呢。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听,但我这忍来忍去没忍住嘛……不过,殿下这次回来,确实让我觉得有几分陌生,不过他在你面前倒还似从前模样呢。”
“是吗……”谢枝随口念了一句,转而问起自己关切的事来,“那你也听到他方才说的话了是不是?找王都知为大公子求情,可行吗?”
季鱼书略一思索,没直接回答,往她身边一坐,倒从旧事开始说起了:“其实王辅安本是太后的心腹,因而当年才被太后指到陛下身边做随侍,只会监视陛下的一言一行。不过王辅安倒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他见先帝子嗣凋零,唯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便在太后面前替陛下遮掩庇护,叫陛下在宫中也少受些磋磨。在当时的宫里,敢那样蒙蔽太后,冒的可是尸骨无存的险。时间久了,陛下便也信重了他。”
“那这样的人,可是金钱能买通的?”
“他一心为陛下思谋,死犹不足惜。我不敢保证他绝不为重利所诱,但……风险极大。”
谢枝听了,难免生出几分黯然,但也没有太过失望。若非把握太小,君厌疾又怎会将此作为无可奈何的下下之策呢?
“季叔,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屋睡会儿。”
季鱼书忙道:“哎呦,你快些去吧,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过,想睡的时候就多睡些时辰。”
谢枝不由得被他这口吻逗笑了,略略点头后,便进屋去了。
她刚回身上了门闩,便听到一声压低的“少夫人”。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这几日神思恍惚错听了,可旋即目光逡巡一圈后,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心藏在暗影里,一双野鹿似的眼睛期盼地看着她,闪着亮。
谢枝霎时激动得牙关都打起颤来,但又立刻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合上几扇窗,才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每个字仿佛都跃动着:“小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