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使!”凌华没想到贺龄之竟如此决然,上前将他扑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嗖——”一声尖利的破空之声传来,谢枝看到眼前闪动着一点白光,且愈来愈近,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在这一息之间,谢枝本能的惊惧之外,居然奇异地生出了一丝释然。她想,她能为大公子做的,或许就只有这些了。只要驻守在京畿的禁军不出军营,真正的谋逆之罪便难以坐实。至少……至少还能有那么一线生机。可是更多的,她真的不能再为大公子做了吗?
她觉得那白光晃得眼睛疼,叫一只眼里落下泪来。泪眼朦胧中,她却看到那白光被另一个黑影撞开了,然后一道摔落在自己脚边——
是两支箭。
谢枝擦了擦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可是一下子又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很快,那两支箭近乎微不可察地抖动起来。不,应该说,是大地在震动。
从地平线处传来沉闷又惊人的巨响,仿佛天边滚动的春雷一般震撼。
龙骧军此时群龙无首,副指挥使凌华正忙着压制贺龄之,众人更是惊疑不定。可没一会儿,便见一道黑线从天尽头涌来。
渐渐地,那道黑线越来越宽广,终于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竟是一支军容悍然的玄甲军。他们裹在黑色重甲中,像是逼近的死神,骏马翻飞的四蹄踏得土地不住震颤。
天穹阴云翻涌,如同躁动不安的乌泱泱的鸦群。
“是安肃军!”忽然有人喊道。
这突然的惊叫成了一个锚点,整个龙骧军像烧开了的水一样吵嚷起来。
“他们不是应该驻守蓟州,怎么会来这里?”
“他们也是李相的人吗?”
可这时,正在和凌华搏斗的贺龄之听到动静,暗道不好。他并不知道安肃军的动向,若是李相的命令,又怎么可能绕过自己?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帝他……
他知已是大势已去,使了一道巧劲挣开凌华的钳制,这便要伺机逃走,留待以后再徐徐图之。
谢枝本就站在高处,自然将一切收入眼底。她听到了“安肃军”的字眼,身体因为骤然的放松而差点瘫软下去,可也为着未知而恐惧——也不知这安肃军的主将是谁,好不好相与……
她正不安时,眼角余光看到正要逃走的贺龄之,想也不想就高声叫道:“贺龄之快跑了!快将他拿下!安肃军是受陛下诏谕前来肃清反贼的,若将贺龄之拿下,你们自可清白!”
谢枝边喊着,边往军营门口跑。只见龙骧军听了她的话后,只是犹豫了片刻,而后竟不约而同地操起枪戟,朝着贺龄之一拥而上。
谢枝跑到营门口时,只听得人群之中一阵哀鸣由高亢而减至微弱,血光飞溅,吓得她脸色苍白,不由往后跌了几步。
“小心。”
一只滚烫又有力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小臂,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后,压下一片阴影。
谢枝又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甩开那只手,跑出几步才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去——原是安肃军已经到了,他们一身黑甲,执缰静默不语,连身下的马都如木石雕就一般,没有一丝动作。
方才抓着她的人,看情形似乎是他们的主将。
看谢枝警惕中有几分惊惧,那人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取下遮住了自己面容的头盔,露出真容来。
那是张因瘦削而显出几分冷峻的脸,浓黑的长眉斜飞入鬓,深陷的眼窝显得阴沉,微抿的薄唇像一片薄薄的刀刃,一道浅浅的伤疤从他的右眼角劈到左边耳骨,更添了几分瘆人的戾气。
但他见了谢枝,神色倒和缓了几分,甚而很是讶异,让人又想到曾经风流俊俏的他:“你怎么在这儿?”
谢枝见了这位安肃军将领的阵容,更是惊讶得以为自己花了眼,直到听到他开口,终于失声反问:“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