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枝扭头看向另一旁还在“唔唔”直叫的男人,拎着手帕一角将整张手帕展给他看,尤其是上头那个黑点,更是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
“他的毒药藏在舌断处,说说,你的毒药藏在哪里?”
“唔唔!唔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
男人被吓得哭着尿了裤子。
*
“东家,我们……杀人了……”
“哪里算杀人,分明是他服毒自尽。”
荒郊野外,面对着凛冽冬风,白栖枝捧着将冷手炉,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且慢。”
眼见那死尸被埋得只剩一张脸裸露在外,白栖枝从袖中抽出那张沾了他唾液的手帕,轻捏着一角,蹲下。
手帕覆盖住男人的脸,可惜死人闻不到女儿香。
“好了,接着埋吧。”
“呜呜呜呜,兄弟啊,你说你是个死士你咋早不跟大哥说呢?你要是跟大哥说?大哥还敢捡你进大哥手下吗?呜呜呜呜呜,兄弟,你害死大哥了呀!!!”男人一边哭一边埋着跟自己搭伙搭了半年的兄弟。
冬天的风太冷,他的鼻涕眼泪都冻成了冰溜溜,连带着□□下的那片水渍也冻得跟坚冰一样,一晃一晃的,撞得他生疼。
死人是无法回答质问的。
尤其还是少了半截舌头的死人。
眼看着这人整个人被泥土混着雪粒掩埋,白栖枝冷冷垂眸看着,耳畔全是男人方才在柴房里对她的剖白——
“呜呜呜呜,这事儿跟我没一点关系啊小白老板!我真不是什么死士啊!他、他是一年前来到咱们淮安城的,当时他在街边要饭,我看他身板好,想着就收着他当小弟,日后我帮坊主催债的时候他还能给我撑撑场面啥的。我说这小子咋力气这么大、拳脚这么好,合着是个死士啊!话本子里不都说死士会武功啥的吗?兄弟啊,你说你、你说你、你说你啊!你这一身腱子肉白长了啊!还死士?不如让大哥来当!虽然大哥也豁不出那个命,但大哥好歹能多赚点银子花花啊!兄弟啊,你可把大哥害惨了啊!!!”
他这一长段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两点暂时值得一听。
一、圈莫当时这事儿真的是赌坊老板干的,怨不得其他人。
二、这死士一年前就已经被插入淮安。
他是来做什么的?
是谁派他来的?
派他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白栖枝垂眸凝思。
一年前——不,未必是一年前——冬日是个让人记不清日子的时节,他说的一年前,有可能是年节前也可能是年节后,但总归是冬日,去年冬天,淮安城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去年冬天……
白栖枝走在大街上也在想着这件事。
身后人见她一副凝眉苦思的样子皆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她们觉得,东家自从那次绑架案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性情大变不说,就连通身的气派都不一样了。
想当初,东家是个多么活泼开朗的的好孩子啊,如今却总是一副小大人似的愁苦模样。
失踪的那些天,东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
突然——
“咚!”
一个瘦小身影突然撞进白栖枝的怀里,她低头去看,就见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在抬头看她。
白栖枝自诩不认识这个孩子,可这孩子在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睛蓦地一瞬就亮了,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被扶起来后就兴奋得手舞足蹈。
这孩子不会说话。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白栖枝不由得对这种人起了几分警觉。
见她面上冷冷,女孩气馁了一下,很快又打起精神,将一双小手拢在一起做了个小碗状,捧到自己面前,吞咽着像是在吃什么。
随机,她用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张开嘴指了指自己的口腔,又牵起白栖枝的双手捧在自己嘴前吹气。
“是你?”白栖枝想起来了,是那个妹妹,见她孤身一人,又问道,“你阿兄呢?”
小女孩的神色黯淡下去。
她放下白栖枝的手,指了指天上鹅毛似的大雪,又双手合十枕在自己肩头,缓缓合上双眼。
哥哥……
睡在大雪里……
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