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师尊!”
简繁之无力地跪在榻前。
另一个简繁之强迫着宫观,师父最痛恨的凌辱,终于被他上演得淋漓尽致。
简繁之发现自己似乎醒不过来,喘不上气,像被压在五山之下,除了伸手探入渐黑的视线,什么也做不到。
再睁开眼,宫观的碧瞳似乎也沾了他的荤腥。
简繁之没有办法面对师尊了,逃也似的,头也不回,连道别都不记得,就走出了凡尘境。
凡尘境外,机渊里,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
简繁之该去相信谁呢。
他没有道了。
没有道可供他走了。
当所认知的一切被颠覆时,简繁之才恍觉他的愚蠢。
对不起…对不起……
谁…谁都可以……让他清醒吧……告诉他真相……
简繁之忘记了。
他从来只有他自己。
一阵劲风扫过简繁之头顶,他身体作出反应,眼神也在一刻变得锋利,下蹲勾腿,抬眸盯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妖邪,长发掩白面,巧笑倩兮声尖刺耳,手中抱着一个盛满血水和内脏的陶罐。
有些熟悉。
黎巧?
黎巧所用镰刀顷刻间便袭至简繁之脖颈:“把露华珠给我!”
简繁之在此刻,反倒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那不是他的想法。
因为简繁之正在想着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用灵力贯入地里,头破血流,溃不成军地跪下来求他。
待回过神来时,黎巧便已经在简繁之脚下,正吐出一口血。
而简繁之也失去了一条臂膀。
“传霜…巧娘还以为你无甚斗志……看来…你还是那个好传霜……乖孩子…乖…勿为情所困……像你现在这样吧…冰冷残酷…同天君如出一辙……”
“你就是天君转世。”巧娘抱住简繁之的腿,她的脸早不成个人面了,此时扭曲无比,狰然笑着。
“所以一切重来都得靠你啊…都是你犯的错……”
简繁之身体总是不为他所控,此时已经掐上黎巧脖颈,要她窒息而亡。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识海深处唤着他。
“繁之……简繁之!”
手突然卸了力气,黎巧趴伏在简繁之脚面,不断咳嗽着,涎液滴落泥泞。
简繁之弯腰揪起黎巧的头发:“你知道怎么复原露华珠?”
巧娘跟疯魔了一样:“传霜就差一点点了…很棒……”
天君转世不转世在此刻已经没有意义。
简繁之逼问黎巧:“最后一条裂缝是谁?”
黎巧哈哈一笑:“是您啊…天君……”
斩缘剑赐死巧娘,简繁之抱着欲裂的头,识海深处如浪淘沙,似乎要找到什么,它想要想起什么……
灵脉是天君给予沧澜最后的寿命。
金光彻瞳,简繁之倒在地上。
他又做了这个梦。
他梦见师父在简化霖的怀里。
这是他第无数次这样说。
“师尊。”
埋在简化霖胸膛的人抬面,却并不望过来。
“过来。”
简繁之坐在书桌前,对宫观伸出手。
“到我身边来。”
他看上去很疲惫,说不上依赖谁,他的无情道也只容忍他用欲望来掩盖爱。
他曾以为这个人只有师父。
但是在师父和他的无情道之间,又好像并不是什么也没有。
他自以为恍然大悟:什么都不会有,依赖被习惯后,只会毁灭一个人。
其实早有一颗新芽,就长在满是大雪的无情道途,等着简繁之,不是用他温盈的血,而是用他广博的爱,来破开无情道之珠帘。
宫观缓缓从简化霖怀中站起,坐到简繁之腿上,却并不言语。
“师父,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你可以抱怨。”
“但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我心不安。”
宫观抚摸着小腹,简繁之抚摸着他放在小腹上的手。
我爱您不需要补偿,所以怎么能放得下呢?
只是单纯的感情而已。
不,该说这是他的无情道。
“孩子,我会为你破沧澜伐难。”
简繁之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水塘边,浑身都是枯焦的痕迹,而青缘跪在简繁之身旁,掬起一捧水靠近他的唇。
简繁之目光凝滞在天空未散的劫云,已经经受过天罚的躯体微微一动,在散架和重拼的边缘徘徊。
唇被水润泽,青缘眼尾绛红,一句贺喜的话都说不出。
离天道愈近,简繁之便愈身不由己。
简繁之在漫长的时间里,经历了人世间的磨难洗礼,从浮躁、消沉、死灰一般,变得成熟、沉稳,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纵然结局将是一无所有。
他也不会再迟疑。
简繁之应该去接受宫观在简化霖怀里,或许这也并不是他人生最愚蠢的一次被抛弃。
丹田变得虚无缥缈,简繁之知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心魔劫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