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呢?”
“师尊您忘了么,他死了。”
整个世界就剩我们两个。
所以您不要像他一样先行离去,这样的…还算什么永远……算什么一生一世不分离……
简繁之头俯得很低,一直抓着宫观的手,度日如年地等待他好起来。
宫观缠绵病榻的时候,又梦到了那时的事情。
那个“君子世无双”的人,总是坐在床前,温润清雅地念些什么。
“不觉得策马奔腾和缠绵病榻很像吗?”
宫观有些惊讶,那个斯文的简化霖竟然会开玩笑逗他开心。
“不觉得。”
宫观嘴上这么说,其实闭眼就看见了一碧千里的草原。
草原的风让人心旷神怡的,它美丽地吹绿了万物,吹开了野花,吹压马羊的毛发。深深的草丛在微风中摇曳,是那么婀娜,轻柔。
质朴高亢的蒙古民歌把草原染成了彩色,有一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光,从书卷中抬头,对骏马上的宫观一笑:“天连水尾水连天……”
“简……”
简繁之聆听那个名字,终究彻彻底底地,承认了自己的愚蠢。
“化霖……”
简繁之沉默不语,深深吸了一口气,很久很久才抬头看站在旁边的简化霖。
“你满意了吗?”
简化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看了看简繁之,又看了看宫观,然后勾出一个笑。
这个笑比宫观念千遍简化霖更让简繁之濒临破碎。
你已经死了,放他走吧。
把他让给我好吗?
简繁之如此悲怜地为他对于宫观而言微不足道的爱祈求着,因为那点爱在他这里是重若千山的东西。
请不要…把我看得这么一文不值……请不要…如此冷漠无情地践踏我的爱意……
几天宫观才醒来,简繁之熬了一个又一个夜,看见宫观聚焦的视线后,缓缓抱住他。
他不该一言不发的,言语过于平静的话,会让人读不出真心。
“怎么了?”宫观觉得简繁之状态不对。
而简繁之什么也没有应,甚至都不敢抱紧。
宫观一下又一下轻抚着简繁之的背,没有想过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您爱我吗?哪怕只有一点。”
您有…爱慕过我吗?
宫观向简繁之笑,面色苍白中拉出的不属于嫣红的安抚,时机显然不对,让人觉得无情至极以至于到了虚伪的地步。
“要不要出去逛逛?”
简繁之千百年来只学会隐忍。
他可悲可怜的无情道啊,只教了他这个。
两个人走在街上,摊贩叫卖的声音挤满耳鬓,却无一入耳。
宫观的声音一并被过滤了,识海只剩简繁之自己。
“简繁之,简繁之?”宫观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抬袖为他拭去额上冷汗。
“怎么心不在焉的?”
简繁之摇头。
“你心情不好吗?”
宫观见简繁之反常地没有回答,说:“你想我怎样做呢?”
“请答应我一件事。”
宫观都没有听是什么事就颔了首,刚启唇想问些什么。
简繁之直接偏头吻上宫观。
虽然知道街道上的人看不见,但宫观还是止不住往上涌的热气,腿一下就软了,被简繁之按在怀里吻着。
“喂…嗯……繁之!”
偏要搅得一塌糊涂才放开吗。
宫观眼尾通红瞪着他,而他那副表情,让人一句责罚的话也说不出。
为什么,一副被抛下的样子。
简繁之眉头耸起,深不见底的瞳中水光潋滟,但早就无法流泪了。
宫观伸手揩过他的泪堂,即使刺激眼睛周围,他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表达情感了。
无情道啊,把他的徒弟折磨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
“师父又是为何而道歉。”
不要…告诉他,不要爱那个人……
宫观的目光突然落到人群里,简繁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家卖烈酒和饴糖的摊贩,简繁之不可能不记得。
很显然,宫观也发觉了,这里是简化霖的故乡,是他死的地方。
是啊,所以师父要怎么做呢。
又要买上那几块该死的饴糖和怀着身孕根本不能碰的烈酒?
那书生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简繁之站在原地。
宫观说:“我想去那里。”
“为什么?”
“给孩子买点东西。”
简繁之愣住了,缓缓把目光左移,那里站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在叫卖一些给婴孩的织物。
宫观腿还软着,那里又人群拥挤,买个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简繁之说:“你留在这,我去。”
“我等你。”
简繁之看着宫观被他咬破的朱唇,有些愧疚。
是不是错怪他了。
简繁之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简繁之还买了饴糖,觉得他和宫观的孩子一定会喜欢。
但宫观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在眼前。
就在瞬息之间。
简繁之手上所有东西都落在地上,沾满泥泞。
全都是骗人的。
师尊也是。
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袒露过哪怕一次。
一次都没有……
那点彼此心悦的感觉在此刻深深划伤了简繁之,手中饴糖落地,和心一起碎成万份,他早该知道的,从一开始就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