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观醒来,凡尘境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宫观不敢低头看他的身躯在糊涂下变成什么样子,那向来是无法料想到的。穿好衣服后下榻,满屋狼藉被简繁之收拾过一轮,但总归不在原位。
宫观先去了隔间,屋内整洁,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疑神疑鬼后,回房面壁思过着。
角落有什么正反射着艳阳光,晃人双目。
宫观拿起来,那好像是一块破布,上面歪歪扭扭地缝着简繁之的名字。
这是宫观第一次做给小繁之的储物袋。已经很破旧了,没想到他还留着。
打开看,应该没关系吧。简繁之说过他的任何东西都是宫观的,别的储物袋乾坤袋也都在宫观这里,所以他毫无防备地拉开了储物袋的绳子。
里面只装了几株草药和一张医嘱。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宫观把这张泛黄的羊皮纸翻来覆去看了数十遍。
简繁之的字迹龙飞凤舞地横亘其间:
喂养接受输灵方的炉鼎,一日一次。
芗莎草可混合在茶末中,如若炉鼎听话,可直接令其服下。
作用:阻止炉鼎灵力流失消逝
副作用:圈养炉鼎之人不可与炉鼎再有来往,否则灵力尽丧。
简繁之为什么要留下这个?
宫观双腿无力,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地上,手臂一直颤抖,冷汗顺着发梢滴落,模糊了视线。
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骗他的吗?
其实他早就想与他断绝往来,不再相见吗?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了别人?还特意带回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吗?耀武扬威?那他们刚刚做的这些算什么?
简繁之……不要这样欺骗我……
拜托…不要留我一个人……
这样悲惨,孤独的留在这里。
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凡尘境……
要我生又让我死都好。
只是不要这样……
不要让我这样悲惨。
宫观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
睁眼时简繁之还躺在他的枕边,用那对盈满爱意的乌眸望过来。
“是做噩梦了吗?”
宫观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简繁之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终于起身离榻,拿起外衣似乎要出去。
宫观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简繁之回眸:“师父?”
夜霭的朦胧暗流中,简繁之的身影与其消融在一起,描绘出一个宫观无法触碰的超脱人世的世界。仿佛宫观被从周遭的一切中剥离出来,以落水人的姿态观看凡尘境。
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迷漫了整个原野。
宫观缓缓放手。
他能说什么呢?
他也不清楚。
他反而应该庆幸自己在凡尘境中吧。
这样就再不会受人凌辱,就像那张医嘱所用歧视炉鼎之词“圈养”一般,再不会见到那个让人耻辱的“主人”。
可他…现在并不这么想了……
宫观猛地睁眼,没有想过身体会有一天变得这么虚弱,竟然昏倒了。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才意识到刚刚的才是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宫观双手合十往掌心吐气。
颤着手把草药和医嘱放回储物袋时,宫观才发现有一株已经被折断了,似乎用过……
宫观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走到屋外看已凉的茶末,宫观掩面,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
活下去,一个人,在凡尘境里,永远?
我不要这样…这样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吗?抛下我也是强迫我或者也是再不见我也是,这就是你简繁之的无情道吗?
宫观走到屋外,跌坐在大雪里。
宫观轻轻抚摸小腹,里面还留有简繁之的灵力。宫观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在他进凡尘境的必经之路,站着,用不承认已经弯折的脊梁,等待着简繁之把他拥入怀中。
宫观在冰天雪地里站久了,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躯体一动,四肢百骸就好像要散裂开来,徒劳无功地述着他破碎的道。
他想等他。
但他好像并不可以这么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什么时候习以为常的呢?
宫观觉得站在风雪之中的自己还蛮可悲的。
居然习惯了等着他,那个已经抛下所有的人。
道什么的全都抛诸脑后
他居然在等着他,等他出现抱住自己。
那是世间如梦般美丽的温暖。
叫他怎么戒所溺。
简繁之浑身是伤,上一刻还隐隐作痛的嘴角,下一刻却因宫观而扬起。他扑过来抱住他,却用一个深吻将大雪掩藏。
宫观除了闭上眼睛,没有别的理由。
除了爱上他。
他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会让大脑产生这种幻想。
对不起。
但是泪意染湿眼尾的时候,对不起又会回到另一个人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