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之彬彬有礼地请浮惜坐在自己面前的交椅上,毫无保留面对着面。
浮惜迟疑地坐下,见简繁之湿透的脸愈发苍白,要给他诊脉。
简繁之抽开手:“鱼伯对我还算好。”
浮惜:“?”
“你是他的弟子,能说出原因吗。”
这像审问一样凝重的空气让浮惜有些无所适从。
“师父很早就离开方丈了…他走的时候只说让我照顾好跟……有关的人”
简繁之指尖冰凉,抚上浮惜脖颈就像利刃一样,一把不念旧情、毫无犹豫就能斩下他头颅的利刃。
“为什么磕磕巴巴的呢。那个人的名字,不能说吗?”
浮惜双手支着膝盖,下巴暴露了他的颤抖,不敢对上的眼眸也很让人失望。
青缘偏偏在此时回到斩缘剑中,似乎像在说没什么可看的了。
简繁之明明没有咄咄逼人,他的话语跟他的内心一样,毫无波澜、起伏、跌宕,他的抚摸也是出于尊重,为浮惜揩去脖颈上看不见的细线。
但为什么,你要显得那么惧怕呢。
浮惜双唇要比淋了雨的简繁之更加苍白,似乎正在竭力忍住喉口的呜咽:“我…我……”
“别着急,浮惜。”简繁之凑近,那双瞳里没什么颜色,更没有情谊可看出:“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所亏欠之人,听你辩解,我不会觉得浪费时间的。”
“所以我们慢一点也无妨。”
像是善解人意的话语只会把空气收缩得更加紧张。
浮惜不断深呼吸试图表现得平稳,但他失败了,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所以简繁之只好轻声问他:“你不是炉鼎,对吗。”
肯定的口气下,浮惜除了点头什么也做不到。
谁命你入的局?又是为了引谁相陷?简繁之不觉得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
“魔族的人为什么能用仙力,为什么能刻方丈阵法,为什么能叛乱五山,甚至把手伸到机渊来,你不应该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吗。”
太偌阵一定不是一个巧合,有谁在暗处操纵什么。
浮惜依然没能说出话来,薄汗先是浸透了里衣,再从额角滑到鼻尖,被简繁之捕捉到一丝冷意。
“让我猜猜,裴掌门肯定不是,那么,是谢无尘师叔吗?”
简繁之双手都放在了浮惜脖子上,唇角上挑,露出一个阴晴不定的笑容:“你们强行让他渡心魔劫?哈哈,如果你不是炉鼎的话,你是什么呢。”
被浮惜骗到的简繁之真是愚蠢。
“你说你没有跟着他们进机渊,你说机渊里的生机是我带来的。你说你是纯惜,真可惜,纯惜已经死了。”
所以你要证明吗,证明你是那个死去的人。
氤氲浮惜眼眶的泪终于流下来,他抬手抹去。
“我向你发誓,唯有这一点…我没有骗过你……我是真心……”
“是真心爱慕我的,你是想说这个吗?”
简繁之缓缓把手收紧,青筋绽放是世间最瑰丽的画。
像这样扭断浮惜的脖子就结束了。
简繁之也得以变成世界上最孤独无助的人。
所以他给了浮惜机会:“告诉我谢无尘在方丈的哪里。”
浮惜被放开后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简繁之一直等待他平复心情。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浮惜颤抖着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仰头灌下,混着泪水的毒药,难道味道会更好吗。
简繁之没有阻止,哪怕是为他眨一下眼也好啊。
你眼中从来都没有过我。
浮惜安静地死在了眼前,简繁之尊重他的选择,跟前世不同,他没有为他收尸。
简繁之应该感谢吗,感谢浮惜让他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无情道人。
简繁之将踏出门时,青缘看着被遗落的银铃,问:“不带上吗?”
简繁之敛眸思考,微微一笑:“带上吧。”
要肃清下水道的老鼠,没有老鼠药怎么能行。
青缘全身发冷,在简繁之识海里不自在地碰了碰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
“我还是有疑问,鱼伯为什么善待与谢无尘有关的人呢?”
简繁之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解答。
越不想在有价值的人面前露馅,就越要展示自己伪装的碧血丹心。
可惜他们冠的高名,在第二次仙魔之战被简繁之毁得彻彻底底。
简繁之一边御剑赶去方丈,一边想:难道在仙魔之战后让余兮儿登了天道,就会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那他是否要做些退让呢?
简繁之冷冷地压平唇角,注视方丈隐蔽暗窟里被数千条缚仙锁惨无人道捆绑着的谢无尘。
他的师叔将永无止境地被缘线勾缠,凌迟,四分五裂,成为沧澜造神的剑下亡魂。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