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伯一言不发。
整个屋子只剩下简繁之的声音:“你要把五山怎么样?”
“你们把一切都搞砸,就是所谓期盼美好吗?”
让魔族登了天道沧澜就会好转吗?轮回的伐难就会消除吗?就再无仙魔之分再无仙魔之战吗?
简繁之扯着鱼伯的衣襟,斩缘剑划破他布满斑点的苍老容颜:“你的回答呢。”
鱼伯那仿佛看透一切的双目因简繁之粗鲁的对待而暴露在空气中。
血流经泛着金光的眼眸,鱼伯咧开嘴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鱼伯笑得像个疯子,直到咳嗽把要说的话语全都掩埋,才对简繁之说:“我呆在机渊数年,好不容易等来了您。”
“但您怎么这幅模样啊?真叫老朽失望。您前世必将复兴的口号喊到哪里去了?”
简繁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像铜铃一样圆睁的双目瞪得极大,仿佛要把天地都吞噬进去:“自你被宫观捡走我便知,这世上再没有希望了。”
“所以我只能自己造啊。都是你,他们都是因你而死,都是因为你走偏了道,你这个沧澜的罪人……”
鱼伯吐完最后一句话,就像生命燃烧殆尽一般,没有给简繁之动手的机会,自己挨依在斩缘剑上,干脆利落地削下头颅,骨碌碌滚落脚边。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成定局…什么结局已定…全都是虚假的……
那他走了这么远…有什么意义?
青缘抬掌猛击简繁之腹部,不怒自威:“现在不是你胡思乱想的时候。”
身后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简繁之猛然回头,无光的瞳还染着血,尽管什么也没看见,身体却比灵气先动,抓住了秦洙则的胳膊。
秦洙则叫出了声,显然没有认出这个身着黑袍在瀛洲伤人的是旧相识。
简繁之没有伤她的打算,但她的师尊嫣儿不死不行。
秦洙则被甩到一旁,她一眼就看出了简繁之要去的方向,努力要爬起,却似乎崴到了脚怎么也站不起来,伤病困扰的瘦弱躯体压在花丛上,用苍白无力的手朝着简繁之。
她那样恳切地求他:“别去……”
简繁之脚步不停,几乎是嫣儿一出现在眼前时,斩缘剑就袭至她的脖颈。
嫣儿迅速释放魔气而不是仙力做抵抗时,作为瀛洲的掌门,就昭示五山之一已经糜烂得彻彻底底。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不被料想的罪业,都将应验在沧澜这处称不上沃土的存在。
简繁之咬碎银牙,无视秦洙则垂死发出的铮铮琴音,与瀛洲掌门一战。
洙雨琴的威力不同凡响,光是琴弦一振,都让简繁之识海发疼。但是这一切在切骨之恨面前都无关紧要,五山不能亡,沧澜也是。
被抛下的,千不该万不该是他们。
斩缘剑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速度递增着连连斩至嫣儿眼前,犹如泰山压上脊梁,她苦苦抵挡,不时瞟一眼地上趴着的秦洙则,不知在思虑什么。
当斩缘剑割下瀛洲掌门的一边耳朵时,嫣儿就知道这场仗她不可能打得赢。
跟仙魔之战不一样,瀛洲没有磅礴的魔军驻扎。
这个起了杀心的人,甚至连逼问都放弃了。
嫣儿被打得连连后退,她故意把战局拉去哪里,简繁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黑袍之下的笑容令人无法琢磨,拿着已逝之仙的剑的恶魔,从机渊出来索命了。
同党看见雾都之女有危险不可能见死不救,毕竟魔族血脉再折损不起。
他们不遗余力冲上前端,与简繁之缠打起来。而简繁之目中似乎只有嫣儿一个人,斩缘剑一度划到洙雨琴的琴弦上,因他至纯的灵力而崩裂开来,发出轰然倒塌的声音。
魔气被灵力纠缠瞬间爆炸,同党之人的脑花如雪般扑散四溅,弥散着刺鼻的腥气。
简繁之踩上嫣儿后颈,洙雨琴被他用剑柄一捅,在嫣儿视线里毁于一旦。
简繁之沉重的嗓音无法被任何人辨出:“灵脉图谱在哪?”
然而嫣儿只是笑,尖锐的笑声得直能划开人耳畔。
越是被简繁之狠狠踩入泥地里,他们越不觉得自己有错。
“您不知道吧,日日夜夜盼望安全回归之人,她战死疆场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我甚至想过自杀……困在回忆中的人却只有我自己而已!”
嫣儿遮掩着一只变回澄清茜色的瞳,用仅剩的血眸怒目而视:“杀了我啊?你来登天!你来消伐难!你来破轮回!你来拯救沧澜……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就是个拿着天君遗物的恶魔,都是你…才让莫须有加罪一切……”
再听下去也是毫无用处。
简繁之剑刃没入嫣儿后心,脚腕却忽然被一个人抓住了,垂眸一看,秦洙则正死死地握紧,哭花的脸不断祈求。
“救救师尊吧……我的师尊她什么也没错……她不是自愿的啊……”
秦洙则知道内幕。
简繁之不知身体为何动起,随意捡起的匕首楔入秦洙则手腕下的泥土,要不是理智刻意阻拦,她现在也如她师父一般成为横尸一具。
斩缘剑彻底断了嫣儿的生希,无论秦洙则如何苦苦哀求。
伐难最终也让她变了样。
秦洙则嘴角略微上扬,伴有略微的肌肉抽搐,眼睛微张,阴险又毒辣露出那双血瞳指着简繁之:“你这个恶魔……”
“你这个瀛洲的罪人……”
简繁之厌恶自己的理智,如果现在不把堕魔的秦洙则杀掉,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斩缘剑抬起。
他也终将成为沧澜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