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之紧紧地抱住宫观,身上无一处不在颤抖。
宫观轻轻抚摩他的发,没再说什么。
简繁之这副模样让宫观想起了他小时候,无情峰的狼一嚎叫,他便会这样跑过来敲自己的门,明明很害怕,还要装得若无其事问一句“我可以跟师父睡吗……”
殊不知他抱着布枕抖动的小手,让自己有多心软。
宫观轻声细语:“我要喘不上气了。”
简繁之原想放开一点,可能是久违地嗅到宫观发间的冷香,也可能是心中歉疚稍稍减轻,竟有些腿软,带着宫观往地上倒。
该说他反应快吗,自己后背着于雪上,让宫观在怀里安然无恙。
简繁之贪恋地吮吸着宫观的气息,鼻尖蹭到他脖颈,带起丝丝痒意。
“我刚练完剑…你别……”
“是师尊的味道。”
宫观耳尖红了,撑着身子想起来。
“师尊,我好想您。”
却不敢见你。
你会嫌这样的我懦弱吗?还是斥责我没用?
即使你现在就在我怀中,也依然止不住脑中盘旋的思念。
简繁之从没有僭越地问过宫观,您也会想我吗,或许并不是因为得不到回答,而是这个回答根本不属于他。
他好害怕,怕死灰复燃,怕那烈火,从未止息。
宫观感受到简繁之好像有些难过,艰难起身,朝他伸手:“雪地冷,起来。”
简繁之搭上宫观的手,意外的,他的手要比自己温热。
“你近日很忙吗?”
简繁之走在宫观身侧,摇头,不愿挪开目光片刻。
“那……”宫观顿住,转了个话头:“近来凡尘境开启之时,我可以听到一些声音。”
简繁之自然地与宫观十指相扣:“什么声音?”
“起初是风声,也有水声,鸟鸣声。然后是含混不清的说话声,刀剑相撞的铿然声。你有没有受伤?”
简繁之不知该回答有还是没有。
他既不想期待,也渴求不要落空。
宫观带着沉默不语的简繁之走到后院,荒芜之地不知何时竟被一条溪流贯穿,发出生机盎然的泠泠水声。
宫观蹲在溪涧旁,伸手探入溪水,抚摸岩石上新生的藓,它们温和地抓住宫观指尖,像一个稚童缠着要一起玩耍。
师尊嘴角带着浅笑,脸和被冻红的指骨一般颜色:“你别一直看我,你看看凡尘境。”
简繁之依言移开目光,竟在那溪涧中看到一群青虾。
“很神奇,千百年来凡尘境从未有过这番景象,如今主人换了你,竟孕育出生灵来了。繁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流动,毋需过于忧心,知道吗。”
是真的吗?
万一这只是沧澜破碎的征兆呢。
万一这一次,我也和前世一般,什么都做不到,眼睁睁地失去您呢?
一切真的有因为他而变好吗。
“我什么也没做到。”
宫观觉得有些冷,牵着垂头的简繁之回到屋内,点燃银丝炭后,用被褥把简繁之包裹,捏住他的鼻梁。
“为什么这么说?”
可简繁之没有回应,他只是用那双空洞的乌瞳,努力映照着宫观。
宫观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他用那双无力的手贴着自己脊背,灵络深处像被指甲搔挠,痛、麻、痒。
“你从前从不瞒我什么,是长大了,有不可以告知我的事情了么。”
简繁之声音从锁骨传来,闷闷的:“师父也有很多瞒着我。”
宫观捋顺他的发:“我知错,你呢?会原谅我吗。”
简繁之隔着衣衫,用尖牙轻轻咬宫观肩膀。
他很久才说:“我怪不了您。”
“你可以怪我,繁之。”
“不行。”
“为什么?”
简繁之寻找任何能栖居的角落,最终俯身把头压在宫观膝上。
“因为我爱您。”
这爱甚至胜过我自己。
所以您的命,比我的命压在心上,更重若千钧。
宫观不知应什么,却也没有不想听的排斥感。
想说便说罢,他也拦不得。
简繁之平稳了下呼吸,说:“可我现在爱不了您了。”
“你本不应爱我。”
“是徒儿没有资格爱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