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不断的暴雨,把大人窗前的毛竹叶子打的七零八落,斩体内能感觉到一阵不安,仿若有东西在拔尖儿冒头滋生。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灾厄了,这是城外其他祇的酝酿还是偶然?
仆大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目视远方,这不详之征,他似乎也有些预感,难道是……祇遇到更强大的对手了?
这……怎么可能?随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脸上的褶皱也铺开。
太岁会助他化险为夷的。
仆大人尽力把自己枯老如树枝的手撑高,勉强能攀到斩的肩膀。
这孩子,虽然是老爷从废墟边缘捡回来的,可却没生出一副穷人相。
“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老爷的事不是你我能担心的。”
他曾经也尝试过为祇分忧,可高高在上的祇却不屑地摆摆手回绝了。
所以他提醒斩,不需要做多余的事。
可这对斩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他满心满眼都是担忧,他见过祇无助的样子,被撕咬的样子,他会流血,会受伤。
也……需要保护。
暴雨持续的时间越久,斩的内心越惶恐,已经连续八九天,他都不能安心入眠了。
这天夜里,斩听到了闪电擦破天际的声音,屋内一片亮堂,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出门去。
雨依旧一刻不停地下着,斩敏锐地闻到了雨中残留的血腥味,他不顾这雨往大门跑去,只见地面的叶子被拖了一路似地分开一条长长的岔子。
这些叶子快速地被雨水冲刷,淡淡的红色像红带子一样被带动又向门外游弋。
斩胸膛处微微一紧,冰冷的双手开始颤抖:“怎么会……这次怎么会,大人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觉察不对劲的斩立马朝祠堂跑去,可入了门却看不到血迹了,大概是被雨水冲刷干净,斩喉咙苦涩,到底是多严重啊,才能一路拖染到了圣宗祠……
斩双膝“啪”地一声跪在了蒲垫上,与那高到顶端的神像对视,嘶哑开口:“大人,你还好吗?大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守祠人知道祇不在,更加偷懒不守夜了。
此时祠堂回荡着斩难受又心疼的声音,一如当初那个被丢弃在废墟的孩子。
神像里的祇接了一些香灰铺在那些横七竖八的暗色伤口上,才缓解疼痛的他无暇顾及什么人呼唤他,他虚弱地躺在虚无里,看着血渗透香灰不断往下涌入黑暗之中。
……
翌日,倾注了最后一晚的暴雨终于停止了,天光大晴,鸟声婉转。
守祠人知道,祇再一次获胜且归来了。他们脸上满是喜悦地来到祠堂,却看到垂首跪着的斩大人。
一位守祠人简直被吓到,他定了定神,“斩大人,您跪了多久?”
他看见斩大人脸色晦暗,绝对不是刚来那么简单。
斩不回答,也有权利不理会。
守祠人不是很理解斩这种哭丧式下跪的样子,明明今天天气晴朗,风平浪静的。
莫非他不知道老爷回来了?
“斩大人放心吧,祇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您去休息吧,一会儿上香的人就来了。”
斩虽然担心大人,但是一想香火或许能让大人好得更快一些,遂收了一晚上酸疼的膝盖,回偏殿去。
他心里始终不安,怎么都想不明白大人居然会受这么重的伤,就算是那次的废墟之战,他都能毫发无损地回来,为什么这次不行了呢?
斩拆了铃铛,把被子重新收拾了一下,准备回祠堂睡,守着大人。
……
夜。
斩把守祠人都赶走了,独留他一人在祠堂,他双手虔诚,给大人上了一柱香。
自从六年前大人出来后,他便不让他下跪了,这是为何?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本就没有呼吸,多年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对仆大人也不是很亲近,他们自然不知道,自己不是真活人。
“我……原来都死了啊,是大人给救回来的,那我现在算什么样子呢?半死不活?”
他才不管这些,只要能伴大人左右,都不重要。
“大人,您让我进去吧,我担心您,只要您一日不让我进去,我就日日夜夜守着您。”
“您说过,进了神像,您可以吃东西,您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您带来……”
依旧没没动静,斩叹了口气,走到神像后面去整理了床铺睡下。
一连守了三日,也一连求了三日,神像里的祇终于微微叹了口气,“真的想看我现在什么样子吗?”
正当斩把祠堂的灯关了,躺在床之时,那神像赫然从侧面开了半道边,如被斧劈一般,里面刺目的白光迸发出来,似乎要把周围一切都湮灭。
凡人若是看到这些光芒,定不瞎也半死,可斩不会,他心念一动,激动之意如海浪翻滚。
“大人这是接纳了他的恳求,终于肯见他了吗?!!”
斩丝毫没有犹豫,抬脚就走入了那片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