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坐近了,他能观察到那张粉末掩盖之下,是一张俊美的面容,高挺的鼻梁,夜夜与他对视的深情眉眼。
只不过此时显得无神,眼睑低垂目中物。单看这是在练习舞曲,又一看,动作机械且麻木,好像根本不用出力。
“墨恒每天就是来这里跳这个的?”他喃喃自语,这样子,根本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好像身体上每一处地方都挂着千万条丝线。
样子看着更怪异,更让人害怕了。但是如果这是墨恒刻意模仿木偶戏到这地步,他更不明白了……
此刻,他想墨恒看到他,可又在犹豫,万一因为他擅自跟来,惹了他生气,晚上又该怎么办让他心软。
就在他再次转头的时候,刚才对他笑的那个少年不见了。
“走了?”
“噔……”
段安被一声唱腔打了个激灵,蓦一抬眸,那独眼俊美少年便到了台上,在墨恒身边。
而墨恒手中已拿一把长剑,动作极其器械又缓慢地朝那少年击去,连出几招,都是慢得很,又无法集中。
剧院上方是没有屋顶的青空,而青空之下阳光照射,那剑竟发出亮光,如开了刃一般。
可每次都在少年身边擦身而过,简直跟调情没差别,也正是因为无法击中,那少年才朝墨恒越走越近。
随后几乎与墨恒贴在了一起,唱起来:“我予你了千军万马……此生便与你共白首……”
段安心神晃了一下,“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亲昵的动作,墨恒为什么不推开他……”
他一时脑子混乱得很,咽了一口口水,不,这少年一定是墨恒在剧院的师傅,是教唱戏的,这么亲近也正常,可是那些亲密的戏词有什么怎么回事!
“咯——”椅子挪动,段安站了起来,他让墨恒看见自己。
而墨恒确实看到了他且停顿了一下,一抹惊慌掠过,下一秒,他又回归戏曲动作,还在和那少年紧贴。
段安看不下去了,压下帽子踉跄地往剧院外跑,又在门口打了个车回家去,是回真正的自己的家去。
“墨恒一定是中邪了。”他独自叨叨,已经被刚才那画面惊得不清。
“不,那独眼少年一定是师傅。”
“不,墨恒是装的,这么些年在梦里也只是把他当成工具。”
司机见他神神叨叨,以为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也被吓着,赶紧加快速度朝青年说的地点去。
下车后,段安想到了墨期,他赶紧拨了个电话给墨期。
“墨期一定动了什么手脚,一定是的!!”
“喂。”那边声音出来,此时带了些许惊讶,他没想到段安会主动打来。
“墨期,你对墨恒做了什么?”段安的声音似乎没有那么淡定,墨期听得出来,似乎是墨恒终于有了点问题。
“没……我没做什么。”他淡淡道,“我只是去庙里请了神,很平常的操作,如果真出问题了,那就是说明我哥真的不是我哥。”
段安被他这一句哽住,想接下去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但墨期没有问那么多,似乎在等段安说点什么。
手机一直在通话状态,段安心情复杂,他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如果墨恒根本就不是因为墨期而变得古怪,那么墨恒正常的话,墨期是不是会有危险,如果他真的是背着他……
不,自己怎么会因为这个“鬼”而发怒呢,他定了定神,尽量稳住自己的话语,“没事,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待久了,感到害怕而已。”
那边也是发出了些语气的声音,最后还是发出衷告:“嫂子,不要那么相信‘他’。”
……
母亲见段安这么慌张地赶来,给他倒了水,眼底浮现出凝重之色。
那杯水在段安手中如颠簸的筛子,一刻不停地抖着。母亲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变得有些暗淡的蓝瞳孔。
似是精神状态堪忧。
“安安?安安?”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母……母亲……”
母亲把他的水拿开,然后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你说。”
然而段安只是流着泪,声音颤抖地恳求:“我今晚可不可以不回去了,我不想回去,你在家里多贴点红色的纸,我不想让他来找我。”
“安安,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母亲道,“我这就去把新买的那块古法制作工艺的红妆纸裁剪图案,给家里,给窗户铺满。”
她尽量让儿子平静下来,现在这个时间段不好找承远大师,先拖一拖。
段安躺在沙发了,由于精神经常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他整个身子如癫狂发作般,很难平静下来。
他又不敢睡,怕一入梦,墨恒又来找他。
可是他太累了,整个惶惶让整个人憔悴不少。
“安安,安安——”
墨恒的声音又在呼唤他,可是段安不想回应。
“安安,你来剧院看我了对吗?”
……
“安安,在家等我,让我好好跟你说好吗。”
“我不听,你不要来找我,求你了。”段安祈求道。
“安安,别闹脾气了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和‘他’做什么,你要是再跑,小花可就蔫了。”
呼——
段安从梦中惊醒,醒后一直看着自己身上那一蹶不振的花朵们。
用手胡乱地抓,“我要把他们都拔了,都拔了看你还怎么种。”
可是……怎么何抓不到。
如果他此刻平静的话,就能看到一旁的母亲怔愣又无措的表情,甚至开始自责了,“一定是我逼疯了他。”
母亲过去抓住他的手,不由得悲恸起来,“安安,是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害你变成这样,他要来找你,母亲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再次抓到你。”
段安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莫名的情绪发泄,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母亲,甚至把母亲吓成了这个样子,他心里一阵心疼。
“不是的母亲,我看到墨恒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他……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像很生气……他们很亲密,我是说他们靠得很近。”
母亲眸色越发凝重,此时听到这种话,感觉比刚才那样子还疯,还不如直接疯掉了好,她幽幽地说道:“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似乎连段安自己也很惊讶,他居然是被那亲密的一幕吓得不轻,甚至还在责怪墨恒为什么没来找他。
“我……母亲……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胡言乱语,我就是看到了那一幕,我觉得他在骗我……”
但他的话语越描越黑,母亲凝重地站起来,“安安,不要试图对一些邪恶的东西产生依赖,不然就算他能治好你的病治好你的眼睛,以后我们……终究会阴阳两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