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过灯芯,灯火明亮了一瞬。
孟筇竹只顿了一下手,道:“你知道的不少。”
孟红雨长剑贴在他颈侧,他没躲。他能在这泽水阁里有吃有喝地养着,庄主显然是起了疑心又没证据,什么也没查到。否则他会直接被下地牢,或者快意恩仇一点儿,一剑把他刺死,尸体就扔在湖水里,简单得很。而孟红雨不一样,她查到了却没讲,显然是有话要问他。
“孟玉星是不是你下的毒?”
“是。”
“昌州是你骗我去的?”
“不是,是孟竹云没脑子。”
“孟飞凌孟飞清是你杀的?”
“是。”
“巽方道长是你杀的?”
“不是。”
“那你知不知情?是你背后的人做的?”
“是。”
“所以也追杀我?”
“是。”
“孟华风的死与你有没有干系?”
孟筇竹盯着她的脸,她的眼睛眨都不眨,能瞧见眼珠子里的红丝,贴着的剑没抖,但发沉,她再一次问:“孟华风的死与你有没有干系?”
他笑了一声:“我说没有干系,你也不会信,又何必问呢?”
颈间一凉瞬间见了半边血,孟红雨刺出剑去的小臂猛地刺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面前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近到她背后,她登时回手倒刺甩开剑花,可惜用的是单剑,鱼龙曼衍总有缺口,好在孟筇竹手无寸铁暂也无法近身。她脚下走飞九宫,纷繁中只见孟筇竹衣摆一闪,只这一个空子,她猛地曲身坐盘提剑上刺——
啪地一声,截云剑尖离孟筇竹腰间一尺之间忽然脱了手,孟红雨手腕和膝部同一刻挨了重点,整个人几乎栽在地上。地上散落几枚衣襟上的缀扣,她反应过来是孟筇竹动的手,一个后仰踢向他下颌,猛然一袭纱袍兜头而来又收束,她小腿瞬时被缚,全身失力被卷了几个旋身重重摔在地上。
“孟华风创游龙六路,是我陪他拆的招,”孟筇竹轻而易举地制住她,“你用错人了。”
他脖颈被截云剑割伤,此时淌着血,血滴落在孟红雨身上。缀扣都被他卸了当做暗器,孟筇竹衣襟大开,要是截云剑还在孟红雨手中,她一剑刺去,也能算是个同归于尽。可截云剑被孟筇竹扔在一边,她浑身动弹不得,孟筇竹一手制住她双腕,一手扣在她的颈间,如同要宰杀一条鱼。
孟红雨轻咳了两声,道:“你和……师兄是多年的好友,你……”
她的喉颈贴着孟筇竹的手在动,嘴一张一合的,他盯着她喘气的双唇,道:“孟华风何等身手才华,一生最大的愿望竟是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渔女归隐江河,我都替他可惜。”
孟红雨被缚的双手不断挣扎,纤细有力,是练剑的好手骨,也该是用针的好手骨。孟筇竹扣着那双手,掐着她脖颈的手使力,她有点喘不过来了,胸口不断起伏,脸上却扯出个扭曲的笑,拿气声吐出几个字,他听不清楚便凑下去,只听她断断续续道:“你……你不会杀我。”
孟筇竹跟着笑:“为什么?”
“明月庄困不住你……你早就能走,你没……没走,是在等……”
孟筇竹敛去笑容。孟红雨的脉搏在他手下突突直跳,她的脸已经发红,眼底却是戏弄的意思,她很轻地吐字:“你在等你父亲的消息。”
孟红雨离他很近,视线模糊,只能瞧见他轮飞廓反的耳朵,果真和杨大夫的长得一样。他们不笑时的神情其实也像,冷淡,疏远,有点儿隐隐的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