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雨栽下来毫无预兆。她摔在一半积雪的地上,没了动作。
马厩里的孟峄阳大步奔去,而孟筇竹身手更快,已从雪地里把她翻过来。
孟红雨浑身痉挛,双唇发青,还留有乌血。孟筇竹摸了她唇边的乌血,闻了闻,神色一变。他一把拉开孟红雨襟袖搭了脉。
“她怎么了?”孟峄阳皱着眉刚凑上来,一伸手便被孟筇竹抓了个实。他把了一会儿孟峄阳的脉,直觉气血上涌,一掌迫开孟红雨的这个侍卫。
雪往领口里灌,剑咣当砸在地上,孟峄阳半边身子摔进雪里,怒道:“你做什么?”
孟红雨又吐了口血,溅上孟筇竹一半衣襟。
“不要运气。”他压着火气重点她中府穴,她接连咳了几声,身体半松下来。孟筇竹拿披风裹起孟红雨,抬脚便往客栈里走。
孟红雨被平放在榻上,孟筇竹解开她领口,两针扎下去,逼她顿时呕出一大口乌血。他面无表情地拿帕子擦了,带血的帕子被扔在地上。帕子上的血是稠的,发黑的。孟峄阳盯着那帕子发愣,也不拿,只觉得发冷,那帕子像冰渣子一样冒寒气。客房里还未烧炭火,榻是冷的,水是冷的,孟红雨的脸也是冷的,是青色的。死人的脸也是青色的,青色上涂着血,是画里的鬼。很小的时候他阿娘拿画上的鬼吓唬他,做了亏心事会有鬼上门。后来他阿娘成了鬼。他没有做过亏心事,却希望鬼来上门找他。孟红雨对他做了亏心事,是不是也要变成鬼了。
他想不明白到底希不希望孟红雨来找他,正发怔时,一纸药方垂在他面前。
“抓药去,”孟筇竹冷声吩咐他,“别拖沓。”
孟红雨刚被他喂下一粒药丸,药丸发苦发涩,是秋水毒的解药。她缓过来些,终于能开口说话,便问:“你已让我服了解药,做什么让他又去抓药?”
孟筇竹冷笑,反手点她锁骨上穴位,逼她又吐了一口血。她扒着榻边喘气,听得孟筇竹道:“你两个月没服解药了,寻常的解药效力早不顶用了。给你的解药呢?你那个侍卫为什么也中了秋水毒?先前你来问我要多的解药,是要给谁用?你想做什么?”
她吐干净口中的血沫,道:“不服解药我也活了两个月了,干你什么事?”
孟筇竹怒极反笑:“你是不是想死?这么想见孟华风?”
这不是什么坏事。她喘了两口气,忽然笑了。
“我早就该死在淮南,如今每一日都是我多赚的,”孟红雨看着地上那张染血的帕子,“我想做什么便做了,给孟峄阳下毒是我做的。你我二人本没有多深的交情,今日你不愿解毒我死在这里,我也没有话说,何必问这么多呢?”
何必问这么多呢?这话他也问过旁人。
只是他曾经想要个答案,而孟红雨不需要答案。如今他也不要了,便也不在乎自己说过什么,别人问过什么。
他借了客栈的厨房,没药,便烧水。水滚过一轮又一轮,他坐在炉子前没动。孟峄阳带着药包姗姗来迟,问他,孟红雨到底得了什么病。
“风寒。”他把药方喂了炉子里的火苗,孟峄阳显然不信,又问他:“她的血是黑的,难道不是中毒?”
孟筇竹没理他。药草配得不算齐全,小地方缺药,有的成色也算不上太好,他取了能用的,先配了放在罐里。孟峄阳盯着他动作,又问:“她现在怎么样?”
“睡了。”孟筇竹倒了热水,随口答他。
“你方才为什么也给我把脉?”
“闲的。”
“她的毒与我有关?”
“无关。”
“和孟华风有关?”
“无关。”
“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