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韦若怜一怔。明天寒语气轻似流云,落在她耳中,却带着难掩的阴森之意。方才她的不甘与薄怒早已被那声诡异嚎叫驱散,此时她心底更是生出几分莫名的恐惧。
然而,韦若怜的性格里,根本没有退缩服软这一条。
只犹豫了一瞬,她便咬牙扬声:“确定!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出来,少在这里故弄玄虚!”说着,她又摔了下长鞭,鞭锋凌空炸响,气势十足。
四周围观的弟子纷纷兴奋起来,这次月考核不如上次精彩,许多等待上场的弟子都快无聊到睡着了。评判席后,柳明珠为自己弟子按耐不住的急脾气皱了皱眉,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众人之间,只有苏时雪变了脸色。她是想探一探明天寒的实力,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置于险境!若局面失控,怕是在场所有人都有危险!
她立即起身,想要叫停两人的对峙,却突然觉得迎面吹来的风一凉,还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恶臭气息。紧接着,惊呼声从四周传来——
“怎么突然这么冷……”
“什么味道?好像血腥味……不对,像是腐烂的臭味……”
“天上!你看天上!天空……怎么变成这个颜色?”
随着众人的惊呼,日光迅速被浓云吞噬,片刻前还湛蓝一片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变成了诡异的深绿色。那绿色丝毫不具植物的生机勃勃,反倒像是食物腐烂后流出的粘稠绿汁,就连空气都变得臭不可闻。
见此情形,苏时雪心神一凛,立即看向演武台上。然而,被她疑为这变故始作俑者的明天寒,正有些意外地望着天际,并无丝毫动手的迹象。
难道不是他?
“不对劲,这股气息……”一旁,尚梦眉头紧锁:“是妖气!”
“妖气?”苏时雪眉心一跳,立即想到了某个人。紧接着,柳明珠低呼出声:“不好,外门法阵有波动,怕是有危险!”
“我去看看,”苏时雪沉声道,“考核先暂停,让所有人各自回峰!”
说完,她身形一闪,朝外门方向而去。那股妖气越发浓郁,她很快确定了来源,瞬息工夫便来到了妖气爆发的外门山林中。
秋日山林,本该是红叶如火、灌木葱郁的景象,此时却阴暗如深夜。
恶臭气息浓郁得如同实质,且显然对修为低微者有毒——几名在林中修炼体术的弟子此时已昏迷倒地,个个面色发乌、神色痛苦不堪。
苏时雪分出刹那心神探了下几人的气息,见还不到濒危地步,便先暂时放下,朝着山林深处追去。然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山林深处,那股妖气似乎没有丝毫躲闪之意,就停在原处,任由她渐渐靠近。
这般肆意挑衅,只怕是格外强大的对手!苏时雪屏息凝神,前进的速度也放缓了些。
越往深处去,林间越阴暗,周围恶臭难闻的妖气越浓,仿佛像是走在幽深水底。视线被浓郁绿雾模糊,苏时雪只能依靠神识探路。前方不远处,一条溪流横贯空地,而溪流边上的草丛里,正静静蹲着一只……
兔子。
苏时雪探寻四周,除了树木草石外,再无其他。这只兔子,是眼前唯一的生物,而浓郁如实质的妖气,也正是从它身上涌出!
眼见着四周妖气越发浓厚,有越来越毒之势,苏时雪无暇再探,抬手便朝那只妖气四溢的兔子攻去。火焰撕破绿雾,将阴暗的山林照亮了一瞬,同时也照亮了妖兔那双通红如血的眼睛。
看清的一瞬,苏时雪愣住了。
这只妖兽闯入人间,且来势汹汹,释放出足以铺天盖地的妖气来沾染生灵,它的眼里,应当是挑衅,或是贪婪,又许是轻蔑或狂妄。但,怎么也不该是……恐惧之色!
电光火石间,她似乎猜到了什么,然而已经有些晚了。
下一瞬,足以破甲的烈焰轰然炸开,将只有人小臂长的野兔撕成碎片。
浓厚妖气随即散去,视线恢复清晰,苏时雪紧上前几步,看向野兔血肉模糊的残骸。
这是一只灰毛野兔,看起来刚成年不久,但重要的是——
这只是一只再常见不过的野兔,身上并没有半分妖力,更不可能是什么妖兽!
中计了。
苏时雪猛地旋身凌空,这才发现浓郁妖气不止出现在她所在的这一处,不远处的外门山谷、以及内门后山上空,好几处都弥漫着诡异绿色。
看来,使出这调虎离山之计的人将她调离内门还不够,还要将柳明珠、尚梦等人引开。如此一来,内门成了此刻最危险的地方!
念及此处,苏时雪即刻就要返回,却突然想起一个或许能帮上忙的人。她调转方向,闪身来到华乘海的药堂。
此时的药堂一片嘈杂,华乘海正和廖白云不知为何吵得不可开交,萧雪山正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劝架。苏时雪无暇理会他二人的争吵,一把捉住萧雪山的手臂就要走,走出几步后又停下来,回身朝华乘海嘱咐:
“华前辈,外门不少弟子受方才那妖气影响昏迷不醒,颇为危险,前辈若有空,还请派发些药物,以防他们受损更深。”
“哈!我就说吧!”廖白云解气地笑出声,指着华乘海讽刺道:“我都说了那是妖气,你非说是什么毒什么瘴!看来,‘华前辈’的阅历还是有所欠缺啊!”
华乘海气得胡子抖了抖:“强词夺理!你们魔界鱼龙混杂,妖魔游走世间,你接触过妖气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好炫耀的?你难道忘了昨日你被我接连毒翻三次,而你的毒却对我毫无效用?”
“你!”
廖白云被戳了痛点,大怒跳脚,正要继续同华乘海吵,却被后者抢先一步:“先打住!你没听见吗?我现在还有要事,没工夫和你吵!”
“不就是要炼制涤净妖气的药物吗?这还不简单?”廖白云挑眉看着华乘海,“你别是连该准备什么药都不清楚吧?我倒是知道,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华乘海眼睛一转,脸上的怒意转瞬即散,变脸一般换上一副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先多谢廖医师了——在下恳求廖医师出手相助。”
廖白云一噎,似乎完全没料到华乘海竟真的会说出恳求的话。但话已放出,她只好报起药方来:“鬼脸花三朵,龙骨草一根,天水五滴,研磨成粉……”
“哎哟……哎哟……我这脑子,”华乘海揉揉额角连连叹气,“什么花?什么草?我真是一个也记不住啊……老了老了……”
廖白云‘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真是没用!真不知道你到底如何在毒上胜过我的……算了,靠你也是白费,我干脆帮你炼出来好了!”说着,她熟门熟路地转身朝前堂走去。
“好嘞好嘞,哎呀,真是多亏了廖医师……”华乘海一脸计谋得逞之色,笑得有些鸡贼,接着又朝不远处招了招手:“哎,司空,司空!你跟廖医师过去,打个下手帮帮忙什么的!”
院落一角,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司空无云站在树影下,正有些出神地望着苏时雪带着萧雪山离开的方向,眼里神色复杂,难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