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苏飞扬带着众镖师回到天龙镖局时,只见他爹苏徵忠和二叔苏徵廉、三叔苏徵海早已带着镖局上上下下所有人在大门口迎接等候。
苏飞扬忙翻身下马,一面微笑,一面上前施礼问候。
苏徵忠等人含着笑嘘寒问暖一番,便拉着苏飞扬进了镖局,到内厅坐下歇息。
“扬儿,”苏徵忠端正坐下后,向苏飞扬笑道,“此次护送镖车去江南,一路上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甚么人劫镖?”
苏飞扬笑道:“爹和二叔、三叔苦心多年,把我们天龙镖局经营成为中原第一镖局,江湖中人只要听到天龙镖局和爹您们三位镖头的名字,无人不敬,谁还敢来劫我们的镖?”
听了他的话,苏徵忠兄弟三人均哈哈笑道:“你送了几次镖,武功没长进多少,倒是越发能说会道了。”
苏飞扬讪讪一笑,随即想起了陇西六魔的事,便郑重道:“对了爹,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三个虬髯恶汉,德叔说他们是陇西六魔中的四魔、五魔和六魔。”
苏徵忠听了,神色陡然凝重,忙问道:“扬儿,听闻这几人无恶不作,且狡诈狠毒,你们没有招惹到他们罢?”
苏飞扬愧道:“爹,我……我见他们欺辱良家妇女,便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苏徵忠听了这话,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之色,随即与苏徵廉、苏徵海二人互望一眼,三人目光之中,均透着不安之色。
苏飞扬见他们这般神情,又惊又诧,连忙又道:“爹,您从小不是教导我,学武之人,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若是爹您遇到那三人欺辱良家妇女,难道您会袖手旁观?”
苏徵忠见问,忙郑重回道:“爹当然不会袖手旁观!”顿了一顿,又语重心长道:“扬儿,咱们镖局建立足足二十年,能一直安安稳稳地在江湖上立足,除了依靠我与你两位叔父的武功和威望,最重要的是我们一直小心谨慎,无论黑白两道,我们都从不与人结怨结仇。否则,这些年我们天南地北四处送镖,早已仇家满天下,招来了灭门之灾。”
苏飞扬听了,羞愧道:“对不起爹,是扬儿太冲动了。”
苏徵忠点头“嗯”了一声,道:“扬儿,以后倘若再路见不平,略施小惩便可,无需取人性命。”
苏飞扬忙颔首道:“扬儿知道了,多谢爹教诲!”
苏徵忠欣慰一笑,道:“扬儿,你连日奔波也累了,先进去好好休息罢。”
苏飞扬乖乖应了声“是”,施礼退去。
这里二镖头苏徵廉见四下无外人,便低声向苏徵忠道:“大哥,我们小心翼翼隐忍多年,谁知扬儿却冲动惹上了陇西六魔。”说着,皱了皱眉,又道:“听闻那大魔仇如海武功很高,而且为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倘若他得知扬儿杀了他的几个兄弟,一定会带人上门来寻仇,到时若是引起了江湖轰动,只怕会暴露我们天龙镖局的身份和秘密。”
苏徵忠叹道:“我也正为此担心!”顿了一顿,又道:“我一个时辰前才收到少主传来的密信,说他即将来到洛阳,所以这几日我们得加倍小心,提防仇如海等人上门来寻仇,令我们多年的苦心付诸东流,辜负少主和主公的信任和重用。”
苏徵廉点头道:“大哥说得是。”想了一想,又道:“对了大哥,我们镖局内毕竟有些镖师和下人不是我们的人,就连扬儿他也一直还不知道我们天龙镖局的秘密和真正身份,若是少主他们来了,会不会走漏风声?”
苏徵忠见问,便笑道:“二弟你无需担心。少主早就料到我们镖局人多眼杂,兼之他此行还带了德王爷的属下川西四鬼,所以为防不测,少主他不会带人来我们镖局——除非他有急事——也不让我们去迎接他,只让我们随时准备好听他调遣,助他一臂之力。”
苏徵廉和苏徵海听如此说,便拍手道:“少主果然深谋远虑!既然他如此吩咐,那我们就只有恭敬从命了。”
……
风无情与江文瑄赶到洛阳后,找寻到深夜,才找到一家可以投宿的客栈,且该家客栈也只剩下一间房。
二人要了房,进入房间后,风无情见江文瑄神情萎顿,便柔声嘱他快些上床休息,随即自己足尖一点,纵身跃上房梁,抱剑躺下。
江文瑄吃了一惊,一面徐徐坐到床沿上,一面仰头道:“风哥哥,你要不下来和我挤一张床罢,房梁上怎么能睡人?”
风无情道:“其实睡房梁挺舒服的。我以前离京办事,就算住客栈,也是睡在房梁上。”
江文瑄惊诧道:“为甚么?”
风无情道:“一是为了安危着想,以防不测;二是因为……”说到这里,默然半响,才续道:“因为床太宽,我睡着不舒服,彻夜难眠。”
江文瑄听了不解,心下寻思:“越宽的床,不是睡着越香、越舒服么?况且客栈的床哪有锦衣卫府邸的床宽,你在京城为何又能安心入睡?”想毕,便忍不住向风无情问道:“风哥哥,那你在京城为何不睡房梁?”
风无情静默半响,才似叹非叹地回道:“京城有他在,我心里觉得踏实。”
江文瑄虽然知道风无情口中所说的“他”是指秋庭夜,但心里却依然百思不解,为何秋庭夜不在身边,风无情心里会不踏实,遂问道:“为甚么?”
风无情长叹道:“你还小。等你以后心里有了人,便会明白。你会为他睡不着觉,为他喜,为他忧,甚至会为他做一些你本不愿意做的事——譬如杀人!”
江文瑄惊道:“真的么?”想了一想,又道:“可我不敢、也不想杀任何人。”
风无情道:“你只是现下不敢,以后心里有了人,倘若那人要你来杀我,你或许也不会抗拒。”
江文瑄忙摇头道:“不会的!纵然我成为杀人狂魔,也永远不会伤害风哥哥你!”
风无情听了这话,心中一暖,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快些睡罢,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寻找周远山的妻儿。”
江文瑄乖乖点了点头,上床正要躺下,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问道:“风哥哥,你当真要奉命杀了那对母子?周远山虽通敌谋反,但他的妻儿却是无辜的。”
风无情叹道:“一人谋反,株连九族!无论哪朝,律法都是如此。”略一沉吟,又道:“但我不会杀她们,会设法以假乱真,既能保全她们的性命,也能给秋庭夜一个交代,让他好向皇上有个交代。”
江文瑄听了,想了一想,问道:“难道你是想用其他人的人头代替?”
风无情见如此问,忙正色道:“当然不是!倘若要滥杀无辜,那我们还不如直接杀了周远山的妻儿。”说着,叹了口气,又柔声道:“总之我自有办法,此事你不用操心,快点睡罢。”
江文瑄点头道:“好。”说着,仰头躺下。
风无情见他睡了,便也闭眼入睡。
翌晨,屋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响。
风无情猛地睁眼,握着剑,纵身跳下房梁,沉声喝道:“甚么人?”
听到声音,江文瑄也倏地起身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