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徐子川声音越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很离谱。
哪会有公司因为一句戏言就改变发展策略的,更不用提徐家经营的还是一家规模很大,经营范围很广的公司。
可令徐子川没想到的是,他说完之后,徐北城和徐天阳却都陷入了沉思,甚至连一向不怎么经手公司业务的祁娇面色都有些不对劲。
“是楚穆言跟你说的吗?”
犹豫了片刻,徐子川还没想好要对这个问题给出怎样的答案,徐北城就颔了颔首。
“我知道了。”
眼下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给自己的重生解释,可肯定的话到了嘴边徐子川却说不出口。
要是自己承认了这一点,在徐北城和徐天阳的眼里,现在的楚穆言,不就成了前世的自己吗?
前世的自己为了“爱情”,出卖家里公司的机密给楚家,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如果自己不解释,现在的楚穆言岂不是也会因为“友情”背上同样的黑锅。
经历过这一切的徐子川比谁都能理解其中的压抑与痛苦。
“不是的!”
“他会这么选择,我们其实也不意外。”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而在听到徐子川的否认后,祁娇则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其实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生错了地方。”
先前徐子川一直以为学校的小孩说楚穆言“没妈”是过于恶劣的玩笑,可他却从来都不知道楚穆言确实从见他的第一面之前就没有了妈妈。
作为楚家的私生子,他是在生母死于难产后被捏着鼻子接进楚家的,毕竟当时这件事在他生母的大学闹得沸沸扬扬,楚家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无法弃养这个婴儿。
后来住在邻居的祁娇看不下去五六岁就被放养在花园里的小男孩,就时不时会把他接过来,说是让他陪当时只有四岁的徐子川,实际上是给他吃饭,教他读书。
由着九年义务教育的缘故,楚穆言和徐子川在九岁那年都直接被划到了附近一所不错的小学,至此楚穆言在学习方面的优势彻底凸显,而徐子川则穿上了冰鞋。
至于后来楚穆言参加竞赛和培训的钱,则都是祁娇“借”给他的。
早熟的男孩不好意思再向已经帮了自己许多的邻居开口,所以祁娇和他打了一张张的欠条,约定好等他工作之后用每一年的薪水偿还。
现在楚穆言表面上是跨级到了高三,但实际上已经开始跟一名T大的院士做项目,甚至带项目的年轻院士还对他青睐有加,直接承诺了他大学四年的奖学金。
欠条的数量虽然没有减少,增长的速度却已经慢了许多。
今天是徐子川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接触到楚穆言这些年以来的生活,从小就在家庭的爱与期盼中长大的他很难想象楚穆言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父母从来都没对他提起过这些事。
若是太早知道了这些事,年龄尚小的徐子川很难不对这个朝夕相处的好友生出怜悯,而这种只会对弱者产生的情感则会像软钉子一样牢牢扎在楚穆言心里。
现在他们都长大些了,他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不受控制地倾泻泛滥的同情,而楚穆言也已经成长到能够挺直腰杆。
真相已经不再是会割裂两人关系的利刃,所以父母选择了以今天这个再合适不过的时机同自己提起这段往事。
“所以我们并不觉得他忘恩负义,相反,我们会保护好他,不让他受到这件事的牵连。”
“其实对这种事,公司也开过董事会,前几天你哥就是忙这事了,”爽朗地笑了笑,徐天阳重重地拍了拍徐子川的肩膀:“不过你这么一说,你哥心里也有底了,那几个老东西这回跑不掉咯。”
“本来我也很头疼,确认不下来楚家是不是要出手,就不能贸然对他们采取行动,”徐北城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要是搞了乌龙,对整个公司的人心都不好。”
“北城啊,别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爸虽然退居二线,但也不是不管公司了。”
“您还是先忙活您的照片去吧。”
话音未落,一家人便笑成了一团——自从把公司交手给徐北城之后,徐天阳倒是没像老朋友们一样爱上高尔夫或海钓,反倒是沉迷上了摄影,有一段时间那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往家买,被祁娇训了一顿才收手。
现在的爱好就是揣着相机满世界旅游,这拍拍那拍拍,还挺怡然自得。
之后在徐北城的指导下他又开了个社交媒体账号,没事就往上更风景照,拍照水平也经历了从生涩到娴熟的蜕变,然后就在和祁娇结婚纪念日给对方拍照时经历了滑铁卢。
“行行行,公司的事归你管,老咯——”
“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大的蛋糕谁不想咬一口,”说到公司的事,徐北城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但要是有人想咬我们,就别怪我们还手了。”
将目光转向明显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的徐子川,徐北城的神情柔和了几分,甚至还难得地像一个体贴的哥哥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好好滑花滑,公司的事有我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