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白季深黑的瞳孔凝视着他,让他莫名脊背发凉。
他回答:“……上厕所。”
方执亦明显感觉到对方似乎松懈了下来,他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陪你。”
“不用了,你睡吧,我很快就回来。”
白季没听,跟着一起下了床,不过他靠在门口没进去。
厕所就在卧室里,因为月光照进来的原因,他们没有开卧室的灯,静谧之中,白季低头看向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手,突然间很想抽烟。
对于他来说,重新拥有方执亦不亚于重生,他知道自己太过一惊一乍,连对方上厕所都能陡生出把人囚禁的念头。
他不想让关于方执亦的事情再次失控,今天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上厕所,明天呢,会趁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吗?
他告诉过自己千遍万遍方执亦是独立的人,可以不用依赖他也能活得很好,可是,私心总想要方执亦成为他的笼中鸟。
让对方的所有都必须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明知错误,还是钻进了牛角尖。
又该吃药了,他压下隐约失控的情绪,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方执亦上完出来见白季还站在门边发呆,他上前拉住男人的胳膊,担心道:“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怎么了吗?”
白季顺手牵住他,拉着人躺回床上,方才还阴郁的表情在看到方执亦的刹那瞬间消散,只剩下平日里的温和,“没事,下个星期有时间可以带我去c市看看叔叔阿姨吗?我想去祭拜一下他们。”
“可以……不过你怎么忽然想要去祭拜他们?”
“去告诉他们可以放下心了,我会把阿亦照顾得很好。”
方执亦闻言笑了起来,“你是执亦脑吗?”
“什么?”
“网上不是有恋爱脑这个词吗,你就很适合,不过,得换成执亦脑。”
发觉对方是在逗自己开心,白季的心顿时柔软起来,他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白季,至死都将会是执亦脑,永不变心。”
方执亦连忙捂住他的嘴:“大半夜的,不要说那个字。”
白季笑意分明的眼睛弯起,他亲了亲对方的手心,说:“好。”
……
一周后,方率因为考试晚上才到家,白季就一大早先带着方执亦回了c市。
他们开车去的,到地方已经是下午了,天边雷声大作,不出片刻,天上便下起了豆大的雨点。
白季和方执亦随便找了家餐馆吃了饭,等雨小了才打着雨伞出发上山。
c市发展缓慢,大多数都是小县城,远不如a市繁华,当时方志为就因为这个地方偏僻,再加上四面环山,不容易被找到,所以选择了在这儿安家。
谁知道刚搬来便被打得半死不活,家里的钱全拿去还债了,只能葬在山上。
后面林琳自杀,他们按照她的要求将她同样葬在了山上,方志为的旁边。
昔日在大城市也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夫妻只走错一步,竟就落得这样的结局。
一路上,方执亦和白季都有些沉默,周边只有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气息。
夏天的雨是闷热的,走得方执亦背后全汗湿了,他忍下黏腻的感觉,扶着白季的胳膊向山上爬,终于,看到两处坟包后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不远处,两座墓碑紧挨在一起,不算孤单地坐落在半山腰,碑前还放着两束枯萎的菊花。
方执亦走近蹲下,颤抖着手触碰花束,“有人来看过他们吗?家里出事后,我们家基本上断绝了和其他人的来往,怕牵扯他们。爸妈他们葬在这里我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怎么会有人来祭拜他们?”
他似有所觉地回头看向白季,不确定中又带有一丝肯定:“是你吗?”
“嗯。”白季蹲下把手里新买的花束摆到墓前,“其实在你疏远我的那段时间里我来了一趟。抱歉,没有和你说就擅自过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只打听到了大概,花了一天时间慢慢找到的。”
“为什么?”
白季淡淡一笑:“叔叔阿姨那时候对我很好,我应该过来看看他们的,更何况,我还得向他们保证要好好照顾你啊。”
“……”方执亦鼻尖一酸,登时红了眼睛。
“傻瓜,你也是他们的宝贝儿子,今天带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同时告诉他们,我会非常非常珍惜你,如果有哪一天我让你不开心了,希望叔叔阿姨能狠狠地诅咒我。”白季边说边伸出四根手指对天发誓。
方执亦愣住了,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汹涌,眼泪霎时间落下,嘴唇颤动,却什么也说不出。
外面的雨停了,白季把伞放置一边,轻轻擦去他的泪,“不要再感到不安了,阿亦,该感到不安的人是我,从始至终都是我配不上你。”
“多信任信任我,也多信任信任自己好不好?我们阿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谢谢你,白季。”方执亦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但刻在他生命里难以抹去的疤痕正在悄然愈合。
他们待到将近晚上才下山,方执亦对着墓碑讲了许多,之前每次来他都是沉默的,这次他说了很多话,哪怕仍是一副难过的模样,至少不再死气沉沉。
下山的时候他把脚扭了,白季无奈地点点他的额头,不厌其烦地又提醒他一遍要看路,随后再稳稳当当把人背了起来。
等坐进车换了鞋子,白季没有急着回去,反而神秘兮兮地对方执亦说道:“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