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寻对这种疯癫不着四六的话不予理会，追问一脸灰败神情的秦三，“你说，当年是什么因果，怎么了结的？”

“他说，前世的我曾往天井中泼了一壶滚烫的开水，天上龙遇丛云，恰到了化龙时期，而我泼到了化龙的蛇影，招致了报复。”

到此时，秦三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却仍有迟疑，“告知我解救之法的人于一雷雨夜到来，我并不知他是何人。他却说，让我有事来找魏观主。”

“他告诉了你什么？让你杀了我师父，吃了他的血肉，埋葬他的尸骨？”

秦三爷又恢复了呆滞无神的模样，问不出来任何。

到头来，又落到了魏三秀这里。

“前代道医的指点无从查证，何况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那她还留下来什么亲人？”

“她性格孤僻，家中人口简单，鲜少外出，只留有一名弟子凌霜。”魏三秀蹙眉道：“十年前凌霜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

青霄观道医如今是凌霜，李不寻曾受凌霜恩惠救治李木叶，再算算她的年纪，实在与此事无关。

如此，此事又陷入了僵局。李不寻咬着唇，咬到口中尝到了铁锈气，损招都用上了，还是没能有突破，这可怎么办？

秦三跪坐在地上，颓唐抱脸痛哭，哭声不怎么洪亮，反而呜呜咽咽的，像是风低低掠过原野林梢的声音。

李不寻喉头微动，他瞧着秦三佝偻的背影像很多人，到底心有不忍，甩给他两张符箓，嗓音哑哑告知他实情。

“你妻儿患的不是病，是中了我的咒，回去烧成水喝下就好了。可你得告诉我，将我师父埋在何处。”

秦三抬头，老眼含着浊泪，朝李不寻的方向跪下，“对不住。”

“我只问你将我师父埋了何处，连这个都不能说吗？”李不寻冷笑道，“你哪来的脸道歉！”

“不是不能说，是遗体找不到了。”秦三沧桑的眼神突然放大，瞳孔中透露出一丝惊悚。

“家里的天井下，没有宝月师父的遗体……他自己找过来了，要找我报仇！”

“无论是生是死，我师父在找你报仇前，一定会先来见我。”

李不寻瞥了他一眼，以一种怜悯又悲愤的神情。他终于笃定师父去世这件事，此外还可以确定的是，秦三只是被裹挟进他命盘的普通人，真是不幸啊！

深秋时节不是一个会带来幸运的节令，李不寻躲到阆月山惜贤湖湿地，芦苇漠漠，白鹭飞起时白羽散落在苇丛间，红枫打着旋飘飘飖飖落在湖面，水波惊涟漪漾起了他的身影。

日头微暖，李不寻心中千头万绪，纷乱如麻，他理不清，索性叼着微草看天色，云卷云舒，好似心头当真没有一件烦心事。

闻鹤雪担心他会想不开，悄然跟在他身后，李不寻发现了，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此情此景，勾起了闻鹤雪灵魂里的一些记忆，他忍不住问道：“苏春稠哪去了？”

李不寻：“我和她吵了一架。”

“稀罕事！”闻鹤雪扯着脸皮哂笑，盘腿坐着抬头看山岚间绚丽的霞光，忽地他问，“你我不会只有西越王那一世才相识吧？和你认识的时间越长就感觉越来越烦你是怎么回事？”

李不寻幽幽道：“确实不只西越王那一世，我们确实相看两厌，渐行渐远。”

“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别的前世记忆？”

李不寻不语，闻鹤雪姑且当作是默认，正要再问，手机通知又响了起来。

“小师叔，业务繁忙！”

闻鹤雪没顾得上他的调侃，匆匆瞥了眼手机上的图片，回复：那幅神女像是我师侄画的，她模仿观中壁画所绘而成的，怎么了？

闻鹤雪皱眉嘀咕这秦三爷不靠谱，有这工夫不如多照看照看家人，反倒打听起些这个画，那个画的……但碍于李不寻在这儿，他又走远了一些才敢放开声音说话。

“什么事，说。”

“今日我回家，有人拿着一幅画找过来，说是画技卓然，问我是谁画的。我才知道，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读书上学时，学校让捐东西，他把家中放着的一幅画捐了。阴差阳错，不知怎地落到了一名学者手上，他循着源头找了过了，我展开一看，和咱青霄观的神女像一模一样，所以特意给您打电话问一问。”

秦三那边还有声音隐隐约约在问什么年纪，闻鹤雪道：“凌霜确实画技不俗，电话给他，他要是想买画，我和他说。”

对方接过手机，“画这幅画的人年岁多大？”

闻鹤雪懵懵的，哪有一上来问这个的？但他还是如实答道：“十八九岁吧。”

对方沉默，大概在考量什么，良久才道：“能否让我见一见她？”

“能倒是能，阆月山青霄观，你过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