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寻眯眼看过来,牙缝间挤出一声冷嗤,啧,看起来怪厉害的!
苏春稠对他这把无色之剑饶有兴味,她指尖碰上去,闻鹤雪连忙躲开。
“这把无色剑是有人放在我魂魄里的,专斩无常。”
闻鹤雪深深凝望她,苏春稠微微尴尬收回手。
“上下无常,非为邪也。”无常即是变化本身,但他口中的无常应当不是这个意思。
异苑别物,非同寻常,也可叫“无常”,世事之变不在法度之内,也是无常。
苏春稠不知来历,不知去处,她本身自然算是“无常”的一种。
而眼前这只庞然大物,纸兽傀儡,更当属无常。
如此使人震惊的情景,李不寻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嗤笑,却和闻鹤雪颇有默契地携刀剑迎上。
苏春稠则站在甬道出口观战,不是她不想帮忙,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两个人暂时不用他帮忙。
李不寻和苏春稠性情迥异,李道爷矜傲于表,温和敛于内,而闻鹤雪秀润于形,冷情藏于中,他们竟然意外地很契合,就像是刀和剑并肩作战过无数次。
李不寻竹剑横劈向傀兽右眼中的金红色,逼得傀兽向左侧闪避,巨形的身躯在狭小的地宫行动不便,刚一动就撞上侧方闻鹤雪蓄势的无色剑锋。
傀兽四手齐动,冰层下折叠了好些年的前肢上折痕细密,肢体柔软,像飘带乱舞。
四根蓝白色飘带扭曲弯折,像一只正在结茧的虫子一样吐出丝线,牢牢缠绕李不寻,一旦被纸傀的飘带包裹在怀中,不是冻死就是勒死。
岂料李不寻仍旧毫无畏惧,不退反进,持剑冲入傀兽飘带之中,直入傀兽胸腹,他这一击绝对不能毁灭傀兽,最多是斩其腰腹,这样一来,后背全然暴露在傀兽肢体之间,被如此胆大妄为。
闻鹤雪无色剑挥动,如臂使指,斩断了傀兽的四个前肢,于此同时,李不寻横剑拦腰,傀兽断为两截。
苏春稠站得有些累了,蹲到甬道口,托腮看战况,神情略复杂。
这两个人打配合打得太好了,不提闻鹤雪,李道爷是怎么放心把后背交付出去的?
苏春稠只能将此归结为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
她再细看下方祭坛,蓝色碎冰凌中看不太清楚,她挠挠头,自言自语,“我还是有用的……”
纸傀是被人操控的,很显然,是针对李不寻的。
有闻鹤雪在,杀掉这只傀儡不是难事。
白纸和冰针做成的筋骨在封闭的地宫肢解破碎,除了冰,余下一地劫灰。
余烬中有一样东西散发着纸灰都掩盖不了的光芒,李不寻走近看,弯腰扒开灰烬,扒出了一颗金色的珠子。拳头大小的珠子里云漾着鲜红的波纹,举起来对着灯光看,红纹似乎还在游弋,与《河岳经》中所画的金琅玕相差无几。
“金琅玕总不会是这只纸傀眼眶里长出来的吧?”李不寻擦了擦珠子上的灰尘,举起珠子看了看,忽而扯起唇角怪异地冷笑,“真是够了。”
“怎么了?”
“爷说过,不是第一次见到三头纸傀兽,它是《河岳经》中的?,本来不是这副模样。”
苏春稠印象中三头异兽是“灵”,她从青霄观借到的图文并茂的《河岳经》配图中,?,圆形的身躯开满了蓝色的小花,双眼空洞,虽然是守护琅玕木的异兽,但本身脾性温和,连小鸟都能栖息在它的三个头颅上。
已经化为灰烬的三头怪物显然不是真的?兽,它守护的琅玕木是从它空荡荡的眼睛里长出来的冰树,另一只眼做了金琅玕的容器。
冰树不会结出来金琅玕,所以这颗珠子是人为放进来的,且放进来的时间不会太长。
所以,还是有人在引李不寻来到西越王陵,那个人,很可能和师父的死有关。
李不寻攥紧了金琅玕,一会儿的工夫就想了这么多。
到底是有外人在,他思索了片刻和闻鹤雪说:“我要这颗金琅玕,鉴于傀兽是我们一起打败的,凡是我能力范围内,你尽可以提条件。”
闻鹤雪认认真真思索了一番,道:“这次你们俩一起下王陵,上头开的工资是按小时算的,薪资不菲,这个钱你们可以都给我吗?”
李不寻闻言,握着金琅玕心间抽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要就太黑心了,我的可以给你一半,她的不能给!”
“成交。”
多少知道他们为李木叶求医问药的事,故而闻鹤雪对金琅玕的归属没有异议,他的目光放在下方的祭坛和棺椁上,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