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四十分了。他家离德宏高中不算远，但步行过去还是要二十分钟。

今天估计要迟到了。他心想，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在心里倒数了十秒。十秒过后，他果断地一掀被子，站了起来。

在手搭上门把手时，他的动作又顿住了，然后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地又拉开衣柜先把贴身衣物换下。动作利落地换好校服之后，姜砚终于走出了房间。

他的房间常年拉着窗帘。姜砚睡觉质量本来就差，对睡眠环境的要求就非常高。他睡觉时环境必须要有绝对的安静，也必须要足够的黑，不允许光线透进来一点。

他草草地洗漱完之后，给江燕花留了张字条让她自己做早餐，然后就从冰箱里叼了块面包出门了。

清晨的风就这样抚摸过他的眼尾，像条隐形的鱼游过。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醒着的只有到了岁数的人或是高中生。

姜砚一想到今天是徐信俞的早读后，加紧了脚步。至少在老头面前，他这个好好学生还得继续扮下去。

等他走到课室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起立背书了。他从后门进，本来应该没多少人注意，结果刚踏进去就和徐信俞对视。

姜砚只好尴尬而不缺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老师早上好。”

老头慈眉善目，倒也不追究他迟到的事，只是愉快地问：“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吃了吃了。”姜砚忙不迭地点头，然后从桌兜里掏出本书站直了装模作样地背起来。

徐信俞把手背在身后，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了。

姜砚暗暗松一口气，然后往两边看了一眼，啧了声。难怪他觉得今天安静不少，老头还晃到他们最后一排来，原来是因为剩下三个人也迟到了还没来。

姜砚一个人迟到不明显，四个人都迟到了那就很明显了。姜砚只能为他们三个默默祈祷，希望今天蔡兴也在睡懒觉。

他站着时会不自觉地挺直腰背，显得英挺又单薄。大一码的校服外套笼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厚重，反而更衬出他的骨肉匀亭。

姜砚翻过一页书，然后抬眼看向了窗外。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明净的玻璃窗外，蔡兴的大饼脸如同印在了上面一样，眼镜的反光在身后昏暗的天色中倍加显眼。

姜砚也没办法，他又翻了一页书。人没来他也没办法遮掩，只能说这三个是真的倒霉了。

最后一排空荡荡的，只有姜砚如同竹子般站着，手里规矩地拿着本书。

蔡兴阴沉着脸往最后一排看了许久，然后又换了个方向，绕过教室飘到了另外一边。

姜砚往旁边看了一眼林山檐的桌子，上面干净又整洁，只放了几支平常惯用的笔。林山檐的习惯总是很好，把事情和东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姜砚曾以为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拖延的烦恼。林山檐给他留下的印象总是可靠又细心的。

姜砚又翻了一页书，他的心实在静不下来，抬腕看了眼表。要迟到也应该是江柏昭和谢泽两个一块迟到，林山檐怎么也会迟到这么久？他都要怀疑昨天晚上这三个人偷偷逃晚修去网吧通宵了。

但他又觉得林山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江柏昭和谢泽倒是有可能。

姜砚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心里已经自己捏了无数个离谱又荒谬的想法然后又迅速默默掐死了。他多疑的毛病一犯，脑子就停不下来，只好又翻了一页书。

江柏昭、谢泽和林山檐几乎是同时来的，三个人的脚步声在众人的读书声中并不显眼，在外面的蔡兴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姜砚听到蔡兴大喊了一声：“站住，过来！”的时候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真的睡过头了。

他忍不住往后站了点，侧着脸假装不经意地去看窗外的情况。只见林山檐、谢泽站着，中间是坐着轮椅的江柏昭，三个人无一不低着头迎接着蔡兴的起床气。

江柏昭本来刚起床脾气就不好，脸色臭得很，就在他即将还击的时候，谢泽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这个皇帝的嘴。江柏昭气得牙痒痒，不轻不重地咬了谢泽掌心一口。

谢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向蔡兴诚恳地说：“老师我们下次不会迟到了，江柏昭是个伤患不好行动，希望您能理解。”他是真担心蔡兴被气得呕血身亡了。

谢泽另一只手在身后戳了戳林山檐。

姜砚只看到林山檐垂着眼睛，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寥寥几句就让蔡兴停了嘴，摆了摆手让他们三个回教室。

谢泽推着江柏昭走在前面，林山檐跟在他们身后，表情仍是从容淡然。

在快走进教室的时候，他抬起眼，透过玻璃窗和姜砚对视，然后温和地笑了笑。

姜砚几不可见地抬唇，然后用书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帮江柏昭把桌子挪前了一点。

此时早读时间已经过半，徐信俞基本会让他们自己选择要做的事情，合理利用自己的时间。

他会给学生足够高的自由度，甚至允许学生分享自己的见解占一整节课的时间。很多人会认为他在水课，姜砚倒是觉得他这样才不会让学生感到拘束。

姜砚把书放下，像是极为随意地问旁边的人：“今天怎么迟到了？”

“空调开得有点低，睡得太舒服了。”林山檐诚实地回答。他的语气不带丝毫悔过的意思，只是让姜砚觉得他在为没能继续睡下去感到遗憾。

姜砚有些无语，懒得理他。

下课之后姜砚拿出桌兜里私藏的一罐陈皮，往林山檐的掌心倒了点，又给江柏昭和谢泽倒了点。林山檐咀嚼着那几片酸甜的陈皮，发现姜砚其实喜欢偏酸口的东西。

他默不作声地记下了，然后就听到姜砚问：“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也睡到那么晚？”

江柏昭满不在乎地答道：“昨晚空调开太低了。”

谢泽餍足地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