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如何听不出橠白语气之中的不忿,心下不免得要为那胡乩鸣上几句不平,自他看来,那胡乩无疑是救百姓于水火,如此功德无量之人竟还配不得一把万民伞了吗?这橠白姑娘未免有些缺失容人之量了……
可碍着橠白的身份,那老者仍是心平气和,一脸的慈祥,回答道:“橠白姑娘有所不知,那胡乩胡堂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不说,若是遇上了家境困难的百姓前来瞧病,他非但分文不取反而会赠些银钱度日,如此功德无量之事难不成还不值得歌功颂德吗?且那胡乩道行高深,饶是断了气的人都救的回来,再说年初那瘟疫之时,若不是胡堂主发功,我们这些老百姓岂不是都要丧了命?”
听到此处,橠白心中暗暗腹诽道:发功……他是发癫还差不多!
那老者顿了顿,喘了口气,复又继续:“这全县的百姓,如今已是未有一家不曾受过胡堂主的恩惠了,那胡堂主本就是真神下凡,所以,恳请陆大人准我们为其修建庙宇。”
言罢,他将视线一转,对着陆归舟便是深深一礼,以示请求。
老者一礼,身后的百姓齐齐跟随,皆是对着陆归舟深深一礼,齐齐朗声道:“恳请陆大人准我们为其修建庙宇!”
陆归舟眼眸微眯,心中的不舒服劲儿已是愈发深重,这胡乩莫不是当真有何神通不是?竟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便让全县的百姓如此的信赖又爱戴于他……
思及此,陆归舟心中狠狠一顿,宛若一块千斤巨石压在了胸口一般,瞬间便有了满腔的危机四伏之感……
这一刻,陆归舟仿佛明白了那胡乩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了!
怪不得,这厮一直没有动作只一味的治病救人,怪不得,真是怪不得!
这厮定是想要积攒威望,让自己成为这竹远县之中最受百姓爱戴之人,以此来到他面前炫耀,以此将自己比下去,以此来夺得橠白的芳心,更或者,届时他使些个花招儿,直接给自己来上一出栽赃嫁祸,把自己赶出竹远县去,那么橠白,岂不是就能成了他的人了?
蓦的,陆归舟的双手倏然握紧,这厮,原来是寻的这个路子,自己竟然还蠢呆呆的觉着人家没有动作,只知道在这边吃醋,竟就让他短短数月连万民伞都拿到了,旁的人,饶是官员只怕是也未曾有这般快到达如此地步的……
一时间,陆归舟心中五味杂陈,觉着这厮好生狡猾,又为着橠白好生的吃醋,再观眼前这万民请命的场面,着实是不得不嫉妒……
众人见陆归舟不语,只当他是心中不愿,早知道以往的县令还是旁的官职,大都是一个好打官腔,但凡老百姓有求于他,皆是想要个官场三子,要面子、摆架子、讨银子,自老百姓眼中前来,陆归舟这般沉默,又是在想着从中捞好处了。
一想到此,那胡乩的形象顿时又高大了许多。
见状,那老者蓦的便跪在了陆归舟的面前,朗声道:“求陆大人成全,胡堂主功德无量,又是真神下凡,若不盖庙,若不盖庙,我等良心难安!”
他言罢,身后随行前来的百姓也跟着齐刷刷的跪下了身来,齐齐道:“求陆大人成全!”
陆归舟不觉后退一步,万人齐齐下跪,此等场面是何其壮观?身为官员,如何能不知这般情况必须要小心谨慎的处理才行,稍有不慎,便要激起民愤。
橠白不懂得这里的门门道道,只见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下跪人群,心中气愤极了,一个个的,都被胡乩灌了甚的迷魂汤,竟然拿着万民伞来为他请命!
心中愤然,橠白上前一步便想与他们理论,然而方才上前一步,手腕便被陆归舟牢牢扼住。
她连忙抬眼,转了视线瞧向了陆归舟。
一眼便见陆归舟面色凝重,眼神示意她莫要上前。
橠白虽是不忿又不解,但陆归舟如此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想罢,橠白后退一步,硬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忿。
陆归舟上前几步,自站在了县衙门前的石阶上,垂眼望着那一众下跪的百姓,又抬眼望了望那高耸的万民伞,朗声道:“诸位乡亲,胡乩虽是有大功大德,但盖庙立祠,绝非是本官一人所能决定,需要上报朝廷,方能定夺。”
那老者一听,只当是陆归舟又在打官腔,便带领着一众百姓仍是跪着不肯起身,再次出言恳求道:“求大人成全!胡堂主功德无量,若不为其盖庙立祠,我等心中难安!”
此言看似恳求,但实则却是威逼,且这话听上去,倒着实像极了陆归舟在摆着官场三子,不想成全这一众百姓众望所归的愿望了。
陆归舟眸光一闪,面上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再次朗声道:“盖庙立祠绝非小事,需要朝廷同意,批了田地方可动土,此事律法之中已有明文规定,尔等如此一再恳求,是在质疑本官还是在质疑我朝律法?”
带头下跪的那老者一听此言,顿时语塞,再不敢恳求言语,瞧着陆归舟这般模样,他若是再说下去,定是要被冠个藐视朝廷律法的罪名枪打出头鸟,届时非但盖庙立祠一事难以行进,只怕自己还会有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