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谈情说爱,殉情私奔。
这一干不要命行径,全独属于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
这些,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小女娘们的舍命游戏……
长生,生在土里,长在土里,就是个土生土长,不折不扣的庄稼汉子。
这憨傻汉子,两眼一睁只晓得当长工,只喜欢种庄稼侍弄庄稼,对田地里的庄稼,长生百依百顺,爱护有加。
对男女事,却是一窍不通一片茫茫。
他一个庄稼汉,实在想不明白小姐为爱投河、跳井自溺水中,好好的日子不过,不管不顾不要性命……
更不体谅姑爷敌视、仇视世间所有男女,不分黑天白夜不分场合,吃味,癫狂……
他们夫妻,一个,是阴沉沉的暴雨天,另一个,是热烘烘的大烈阳。
大雨瓢泼,烈阳高照。
汉子见了少爷小姐闲着无事,拿命瞎胡闹,实心无可奈何,亦是无话可说。
就如大风强吹,又如强风入脑,吹得人头皮清凉,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皮子不愿意耷拉,也被迫耷拉下来……
暴雨、烈阳实不是什么好天气。
这样的天,这样的人,庄稼沾不得,受不得。
浇死了根,晒死了命,天黑了,往星云里一躲,哪个能寻他们的身影……
好在,那两位根本就不是辛勤劳作的命!
他们不必吃苦,庄稼也不必受罪。
除开五谷俗事,这二人凑在一处做夫妻、做游戏,长生瞧着,其实十分合拍。
少爷有少爷的忙碌、福禄,小姐亦有小姐的繁忙、福寿。
而庄稼人,就该盯着庄稼。
当长工的就该想着主人家,当丫环的也该有个丫环样儿,成日围着他转,活不干,事不做,这又是什么道理?
汉子性子执拗,对元家那三位围着她打斗的姑娘,长生是有一些冷血无情。
他生来就是这样的命,就是这样的性子,这倒也不该全全怪他。
村长家,是金鸾的家。
乌头家,是金乌村的首富。
楚家,虽是外来户,但它家门楼里,既有秀才老爷,又有做大官的大老爷。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楚家人身背善心善念,整个金乌村,虽说沾不到楚家的光,到底,也没人敢招惹欺负这一家人……
楚家妹子,并非她娘老子亲生。
是学政大人抱来的,村里有点年纪的人都晓得,十几年过去,妹子越长越像学政,一村人,没一个说漏嘴,而今,也只有妹子和小娃娃们不晓得真相……
长生的“乌”虽也是金乌村的“乌”,一代一代传下来,到底隔得远了。
爹死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和几亩薄田一点薄产,乌家爷伯叔兄不黑心侵占,已经算是十分有良心,若还想着同族人接济,实在是强人所难。
秀才老爷秀才夫人,见他们孤儿寡母,很是可怜。
那会儿,楚家妹子才丁点大,秀才两口子又宝贝得紧,妹子身边,半刻离不得人。
家里头缺人使唤,秀才夫妇一边接济,一边雇用他们母子,这一收容,便是十几年……
老爷教他认字识数,太太给他做衣做鞋。
十来年一晃而过,长生吃得好穿得好,养得个高身壮,在楚家不受气不受累,比在自家还要好上十倍。
走出楚家,走出金乌村,世道艰难,多得是阴谋诡计,阴险算计,哪里,还能找到这样好的人家?
长生自认自己的命,不说有十成好,也有九成好了。
往后几十年,庄稼汉子没有半点多余的杂念头,安心老实的给楚家当长工,就是长生的毕生所愿。
金鸾,乌头,恋笙,长生,虽是一代人,自小一处玩乐,吃着一样的米,识一样的字,到底,是不同的。
一块田地里,那三个是稻穗开稻花,长生是野草结草籽。
长生心里并不嫉妒,更不望着天看着地,伤春悲秋自卑自负度日。
稻米能养人,草籽也能喂鱼畜。
只有一样事,长生放不下。他急着离开欢喜园,回金乌村,也是有缘由的,就是为着那一样事。
长生和老娘自打住进楚家,自家那几间茅草屋,越发没了人气。
没人气的屋子放不住,几年间,屋子越发破败不堪。
终于,在一个大风大雨天里,天雷一响,小屋坍塌倒地,破了一大半,从后,再也住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