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走出翰音院,先去了北院。
老姑奶奶歇在屋里,王哥立在阶下,只能等椿姑姑里外传话。
椿姑姑拿了红纸进屋,说是老姑奶奶就看了一眼,撂下一句,“名已上了族谱,合不合的,就看他们夫妻的造化喽……”
拜别北院,步子走到中院。
王哥来的不是时候,老爷夫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屋里院里跪倒了一片,全不敢出声,每一只耳朵,恨不能钻进了老爷书房,各个敛声屏气不敢言声。
“我与楚兄虽为异姓兄弟,实则亲亲热热二十多年,不过是楚家娘没生我,我娘没生他,我元正让和楚立中,是莫逆之交啊!”
元正让一时愤起,怒气直指发妻。
四儿子生死不明,江照雪急了几天,新娘子换了人,还是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手段,江照雪气了一夜。
昭儿保住了性命,所有事从头到尾,都得另算。
一想起楚家母女,江照雪心就窝冒火。
入睡前骂,睡醒了骂,吃着骂,坐着骂,摔杯子打盏,样样不落。
夫人骂那楚玉颜,骂那楚刘氏,元正让空咋舌不拦着,几回一骂,少不了捎带着要骂上几句学政。
骂什么,骂学政忙于政务,治家不严,才闹出这样的笑话。
这算不得骂,不过几句牢骚话。
一说学政不好,元正让可听不得,惊得拍案而起,“那刘氏性情泼辣毫无道理,秉性视财如命。大字不识一个,立中教她认字,她竟把书烧了卖了,学政夫人不识字,说出去谁人信,连我家烧火的也比她强些,粗鄙之人,能养出好女儿?”
“女人不好,就是男人管不住,男人管不住后院,还做什么官?”
不让说,她偏要说,江照雪越说越厉。
夫人说得有理,元正让止不住叹气,想了又想,狠下心来说道:“立中督学,一心要为天下寒门士子扫清青云路。我楚兄是个文人,娶妻本该娶个大家闺秀,可那刘氏仗着与楚家有亲,仗着是立中的亲表姐,硬生生嫁进楚家,若非父母之命,立中怎肯与她相敬如宾。”
“你可还记得当年,立中纳了一房小?”元正让问道。
平白无故,说起一个死人,江照雪细细回想,说道:“那妾室还是你替他张罗的,会弹阮……”
记忆慢慢复苏,江照雪记起来了,“是开书局的孟家,他家大郎和我家昭儿时常顽在一处,那妾室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只可惜,嫁进楚家才几年,人就一病死了!”
元正让吹胡子瞪眼豁出去了,“什么一病死了,你可晓得,是刘家那贼妇人,唯恐孟氏诞下男胎,趁着楚兄外出公干,将孟氏卖进窑子。”
“啊——”江照雪闻之色变。
“孟氏宁死不从,她当年执意嫁入楚家做妾,和娘家闹掰,只得求人拿着那块白虎玉牌,央我搭救。”
说到此,元正让不禁神伤。
孟氏肚里的孩儿属虎,七八个大夫经手,都道是个男胎,元正让为庆贺楚兄有后,欢喜之余,赠送一枚白虎玉牌,以表心意。
“那块玉牌,料子是我娘家的陪嫁,咱们家五个孩儿都有一枚。”说起玉牌,江照雪恍如昨日。
“为夫将孟氏救出,好生养胎到足月,孟氏生产那日,立中…终于回了临安城。”
“后来了?”
“可惜,孟氏肚里是个女胎,那女婴与我家昭儿同月同日生,都是十月十五的生辰……”
“倒是巧了。”江照雪道。
“孟氏孕期受了惊吓,惊惧过度忧思成疾,诞下孩儿不过三日,便撒手人寰了。”
“哎——可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