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纸攥在手心,屋子虽大,一封休书竟无处藏。
手中之物要紧,不能随意乱放,若叫不识字的拾去了擤鼻涕擦桌台,那可就毁了。
恋笙拿一方锦帕将它包好,左看右看,正屋里干净,耗子做不了洞,仰头向上瞧,唯有梁上最万全。
做完这些,恋笙躺下,慢慢合上眼皮。
她无睡意,心里一直惦念着阿娘,老人家病了,亲女儿竟不守在身边,不孝。
恋笙恨不能刀劈火砍,分出一个自己,留一个在元家,另一个飞回阿娘身边,三个月可不短,不晓得叔叔几时回城,恋笙想早些回家,回到爹娘身边。
念及叔叔,恋笙心虚不已,咽了咽口水,心里另有计量:叔叔若回,会不会骂自己不知廉耻?
上回,恋笙闹出一场荒唐,把阿爹阿娘还有叔父的颜面,全都丢净了。叔叔失望极了,方才回了城。
这回,她又跟着婶婶大姐瞎胡闹,叔叔回来,只怕要寒了心,从此以后再不认她,也未可知。
她的路,走到这一步,恋笙从未想过。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恋笙不是个伤春悲秋的,到哪儿都能活得出笑得出。
四少爷的话刺耳,道理都是对的,恋笙的嘴硬心服,学政只是学官,叔父也只是叔叔,从前想不明白的道理,听君一席话,今儿让她全想明白了,凡事都得有度,他们一家三口不能总依靠叔父。
恋笙数了数自己的年纪,等三个月之期一到,元家事了。她想着,让阿爹拿些糖油给金鸾娘,金鸾娘会说亲保媒,她想着请这位红娘给自己说一门亲,男方入赘也好,女方出嫁也罢,找个良善大度的,能帮衬她爹娘的就成,至于模样好不好,家世高与低,恋笙全不计较。
她摇着团扇,险些笑出了声,四奶奶……四奶奶,虫儿鳞儿叫她四奶奶,恋笙想起村口的四奶奶,坐在村口抱着拐专打生人的金四奶奶,也是金鸾的四奶奶。
她听着臊得慌。
幸而被休了,等天一亮,恋笙打算和虫儿昆儿们说清楚,省得她总不自在。
有脚踩着地衣,恋笙听到动静。是四爷动了?还是鳞儿醒了?莫不是羽儿昆儿起身了?
睁眼,都不是。
是个年轻貌美的漂亮姑娘。
姑娘提着灯进了暖阁,悄无声息地探了探四爷,不知漂亮姑娘意欲何为,恋笙连忙起身,寸步不离地跟着。
掀开床帘,四爷睡熟了,万籁寂静,灯也不出声,来人瞧过了元昭,放下床帘。
转过身来提起了灯,照着人秀美的面容,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恋笙。
里间不好说话,二人移步外间。
恋笙被上下打量,多少带了些局促不安。
她心里只有一句话,这个姐姐长得漂亮。
“姐姐,吃茶不?”恋笙笑着奉上一杯茶。
漂亮姐姐不吃茶。
二人僵持着,没多久,漂亮姐姐开了口,“姐姐?你可长了眼睛?”
女子嘴上骂着人,眼里却堆满了笑。
恋笙初来乍到,元家人事,她知晓得不多,面前之人,自然是不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