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默默把余下的蛋糕都吃完了,过后还是怕温不语心底闷着不舒服,硬是热脸贴冷屁股,主动和她说话。
温不语原本在做老师布置的作业,沉下心想要不理他,心底却急匆匆地乱,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耳边还有少年穷追不舍的话语——
“温同学。”
“温同学~”
他的嗓音拉长独添了一份邪魅的意味,温不语就算没回头,也能在脑子里回放着他那天在操场上对那个阳光的笑。
祈愿耐心足,见她背着他,踌躇了一会,拿笔戳了一下女孩纤细的背脊,力道很轻很轻,触到就立马缩回手抱着手臂趴在桌子上:“我错了。”
温不语也没真的动气,只是有些突如其来的失落。
知道祈愿不是故意的,是她没有提前说清楚,她没怪他。
“我没生气。”
温不语浅浅舒了一口气,扭过头来宽慰他,“真的。”
祈愿依旧不放心,眉头并未舒展,看着她的转过去的背影愣神。
温不语下午的时候去帮任寒霜到办公室里拿了物理作业过来发,任寒霜这几天的舞蹈训练越来越频繁了,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期了。以往她不在的时候,都是班长帮忙发的。
但是班长这几天好像和霜霜闹矛盾了,两个人赌气,谁都不理谁。
譬如这天,邵成浩跟在任寒霜身后直言:“你非要热脸贴冷屁股吗?”
任寒霜脸上扯着笑:“那和你没关系吧?”
邵成浩:“你就是倔。”
“那也比你强,你别管我啊。”
邵成浩明显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眼见着女孩拎着书包要走人。
“借过一下,谢谢。”
“不管就不管。”
邵成浩也难得和她反着来,与她擦肩而过,气冲冲回到位置上坐着。
“什么事啊?”
谢明朗一脸懵懂,站在祈愿身边,“你知道吗?”
少年也观察局势观察了好一会了,仰着脑袋,用下巴指了指邵成浩的位置,胸有成竹地下结论。
“还不明显吗?”他淡淡道。
“嗯?”
“为情所困。”
祈愿咧嘴笑,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眉。
一旁的温不语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吵架,但是在任寒霜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也揽下了主动帮她收发作业的活。
周二这天的天气难得的好,阳光照在窗外的树上,整枝的绿叶都发着光,像是春日蝴蝶的薄翼,在夏日的旋律中慢慢的轻颤。
教学楼外围的橙黄色的墙壁下,有着与春日擦肩而过的碎花,点点淹没在草丛里,丫槎上停着一只红色的小蜻蜓。
温不语难得发现了一点盛夏。
小时候在外婆家,夏日炎炎的时候,困于苦夏的她总是闷闷不乐,性子恹恹的不爱出去走动。待她很好的外婆会为她抓几只
蜻蜓,带回家里给她看。
青白的瓦屋里也时不时会有蜻蜓飞进来,趁外婆去田里干活的时候同她作伴。
温不语总爱粘着外婆,因为外婆是家里为数不多待她好的人。
她喜欢陪着外婆去田里干活,光着脚踩进泥地里一脚一个小坑,帮外婆插秧。
豆大的汗珠滴在湿土里,小小的她却帮不了什么大忙。
外婆怕累着她,小孩子皮肤娇嫩又经不起烈日的焦灼,反复把她抱到田埂上坐着。
她每抱一次,温不语就迈着小步子噔噔噔地跑回来,蹲在田沟边一遍遍地说:
“外婆外婆,我过来帮你吧。”
然后小小的她就一脚踩进了地里,砰地一下摔倒了,再爬起来。
外婆又笑又心疼她。
因为崴伤了脚,她背着外孙女去镇上看病,回来的路上反复问背上的人儿要不要吃冰糖葫芦。
温不语很懂事,连说了好几句不要不要。
外婆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是趴在宽厚的背上,低声喃喃了一句。
“小语不吃,让给弟弟吃......”
外婆鼻子一酸,抱着她的手僵了好一会,掂了掂她的身子背好了。
外婆没再问她,温不语就安心地趴在外婆的背上睡着了。那时候的路长长的,天也蓝蓝的,阳光跟今天有点像。
那时外婆轻哼着歌,哄她睡觉,“小宝贝,快快睡,快快睡觉觉......”
她趴在外婆的背上,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回到家后,外婆让她去看电视,温不语愣是不想走,硬要蹲在地上帮外婆剥花生。
“小语,你去看看电视机旁边有什么。”外婆支开她。
温不语乖乖点头,以为外婆让她帮忙找东西,立马就动身去了。
“糖葫芦!是糖葫芦!”
她高高兴兴地跑回来,在外婆脸上亲了一口。
温不语不记得当时外婆脸上的表情了,只知道许多年后,在这样一个闷热的苦夏,有和那天一样的感觉。
情绪反扑来得突然,温不语回到教室里许久,也没能沉下心来学习。
看书总是看不进去,高考的压力就像是无形之中的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这几天又睡不着觉了。
精神疾病的躯体化症状愈加严重,温不语睡不着,吃不下,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
心理压力的时候,她会严重到呕吐,莫名地吐,有时候就算是喝一口水也想会反胃。
每个头晕乏力的夜晚,她躺在床上,数着一分一秒的时间艰难熬过漫长的悲伤。
她好像站在岸上,一低头却又看到倒影在水面里的自己,斑驳的涟漪下是扭曲的身影。
水面是黑的,像铺天盖地的墨水一样,虎视眈眈地如同深渊一样凝望着她。
心脏炙烈跳动,由慢变快。
再到后来越来越快,几乎跃出胸膛。
后面有许多孤魂野鬼一样阴魂不散的声音追逐着她。
温不语不得不跑,不得不被赶着向前。
想逃却被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脚下长出蔓延着的藤蔓,一点点蚕食她残存的理智。
“你看啊,你已经烂掉了。”
有许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声音越来越近,交叉着重叠在一起,如同命运死亡的重复应和。
直到有人在她耳边,用不一样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