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肥膘,在家里要乖。”
说完,梁佳暮先将手里的伞丢了出去。
‘啪!’伞骨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梁佳暮爬上窗台,无意间动到了墙壁上的烛台,年久松动的烛台落地,干涸的白色烛油碎块滚了一些出来,她下意识顿住动作去看,也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犹豫……
让她看见了令她周身发寒、毛骨悚然的一幕。
深廊尽头漆黑一片,像是笼罩无穷的黑雾不曾消散,漆色的白衣像是冥界飘渺的幽灵,冷冷清清地伫在最中央,看不清表情,只露出苍白到极点的手臂和脖颈。
“你要去哪?”
那是一道没有感情,冰凉的声音,彷佛在问无关紧要的问题,轻飘飘的,捉摸不透,又令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
怎、怎么会?!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应该出去了吗?!……这怎么可能呢?
霎那间,梁佳暮完全僵硬住了,她的大脑停止了运转,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会遇到梁星渡,况且从这个地方看去,他好像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这座房子。偏僻的角落,只有肥膘出入才会经过这里,他突然出现在这,犹如事先便猜到她会选择从这里逃出去一般。
后背浮出冷汗,梁佳暮吞咽唾液都无比缓慢,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梁星渡,他正在朝她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跨得很大,五官却始终混淆在阴暗潮湿里看不清楚。
……
要是被抓到,这次恐怕真的就完蛋了!
梁星渡已经警告过她,今天的守株待兔就像是刻意试探她是否真的会乖乖待在家里,此刻看来,很显然已经暴露了她表面顺从背地想方设法越狱的心思。
她来不及思考了,推开窗,雨水混在风里吹拂着脸庞,劈里啪啦砸个不停,寒意瞬间笼罩全身。她连头都没有回,决然跃下,纤细的身影完全融进雨夜里。
“梁佳暮!”
梁星渡冲到窗边,手指堪堪划过她的鹅黄的衣袂,却始终只握住了一团潮湿的空气。
她根本不敢分析那道声音究竟含有怎样的情绪,只能咬咬牙装作没有听见。
勉强稳住重心,梁佳暮扶住旁边的树干找到平衡后,气都不敢喘一下,立刻拔腿狂奔。
“该死,平时也没觉得这条路有多难走啊。”
梁佳暮跑到大街,一眼望去,身前身后都是延绵不尽的泊油路,无数雨滴从天空落下,轻易模糊掉了视线。
只能选择熟悉的方向,两面墨绿色的树影重重叠叠,周遭安静到只剩下雨声,连一辆驶过的汽车都没有。
身上已经淋湿了,一点点湿透的,头发也在往下淌水。很冷,身体很冷,心里面更冷。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她知道梁星渡会追上来,可周围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她寄希望于路上能有路过的车辆,结果跑了这么远一辆都没有。
“嘀嘀嘀!!!”
这时,终于有一辆车路过,但那辆车速度很快,与她擦身而过,只剩下一地尾气。
梁佳暮冻得唇齿打颤,唇瓣失去血色,眼睫挂上细细的水珠,脚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
又一辆车经过,飞逝不见,连影子都看不清。
她赤脚踩在柏油路上,睡衣紧贴肌肤,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这是第三辆车。
开着刺眼的远光灯,驱散掉了她前路的黑雾。
她一直在等着那辆车超过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她放下心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辆车一直远远跟在她身后,灯光越来越近。
梁佳暮意识到了不妙,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只是,人怎么可能跑得过车,她的挣扎不过徒劳。
因为那道光始终指引着方向,所以梁佳暮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果然与预料的一般无二,是印象里熟悉的车。大概是发现她停了下来,车没有再往前进一步,很快,车上走下来了一道身影,穿着不久前才见过的白衣。
是梁星渡。
梁佳暮低下头不知所谓地笑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是嘲笑自己的天真,或是嘲笑自己的坚持。
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也要将自己置身雨里,那样的感觉并不好受,浑身湿透并不舒服。
她重新抬脚往前继续走着,一步、两步、三步、她开始狂奔。
“梁佳暮,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身后,穿透雨幕的嘶哑声紧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