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远用过午膳后便跟着言惊梧回了映歌台。
一踏上映歌台,再不见风和日丽、春暖花香,只剩下皑皑白雪夹杂着梅花清香。
雪地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先后踏过,留下一串相依相偎的脚印。
“今日的课可听懂了?”言惊梧问道。方无远今天与外门弟子一起学习引灵ru体的法诀,也不知听懂了多少。
“听……”本来想说听懂了的方无远话到嘴边却变了说法,“听不太懂。”
言惊梧顿了顿,并不忍心苛责于他:“你入门晚了些,切莫心急,午间容易困顿,先回去小睡一会儿,休息好后为师教你引灵ru体。”
果然,这样就可以与师尊多多接触。方无远嘴角微翘,又迅速垂了下去,跟在言惊梧身后亦步亦趋,不愿离去。
走在前面的言惊梧若有所思地侧身看去,忽而牵住了身后少年的手:“为师在,不怕。”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方无远的意料,让他平白起了一身薄汗,想抽出自己的手,又贪恋那人掌心的温凉不肯离开,手指微动间终于在言惊梧掌心落定,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受了师徒间的亲密。
“长大了啊……”言惊梧牵着方无远的手缓步行在红梅疏影间,“阿远的手比以前大了不少。”
他眼底含笑,攥紧了掌心间骨节分明的温热:“再过几年,为师就要握不住了。”
这随意闲聊的话让方无远生出几分不安,握不住了……师尊就会放开他的手吗?前世他伸出手始终不敢触碰的雪胎梅骨,今生也只能在身后仰望吗?
总是落后半步的方无远咬着牙快走一步站在言惊梧身边,像是从黑影的笼罩里跨了出来,而他的身边就是他渴慕已久的冬日暖阳。
“再过几年……”他喃喃着将自己的手与言惊梧的手比对,“换我来牵师尊的手。”
少年胆大妄为,举止放肆,沙哑的声音和不稳的气息却透露着他的惶恐。他不想他的世界只有严寒,他不愿再坠入暖阳照不到的深渊。
言惊梧一愣,暗自怜惜着心思敏感的徒弟。
不过,这些怜惜在小憩之后,方无远默写引灵ru体的心法口诀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言惊梧本就不苟言笑的俊秀面庞透出几分冰冷。他板着脸静静翻阅着方无远默写的东西,内容一字不差,只是……
方无远也看出了师尊的不悦,却是一头雾水。虽说他后来成了魔修,但引灵ru体的心法口诀还是记得的,不应当有错,怎么师尊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他误将魔修的功法掺揉进去了?
他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着,忽听言惊梧唤来白鹤,还让白鹤用爪子在雪地上划拉了几个字。
铁画银钩,颇具风骨。
方无远尴尬地别开头,隐约猜到师尊在不高兴什么。他前世于十四岁那年遇见魔尊后,只一心钻研如何变强,再未好好练过字。
成为魔尊后,处理公文皆有人代管,甚少提笔。他的字自然便是……不忍直视。
“自今日起,每晚睡前先练半个时辰的字,”言惊梧说道,像是担心方无远偷懒一般,又特意补了一句,“我陪着你练字。”
“是,”方无远闻言,应得甘之如饴。
言惊梧实在看不下去方无远默写的心法口诀,索性丢到一边,与他讲起了引灵ru体的要诀。
方无远并非不会,但也听得认真,只是思绪还是在不知不觉间飘远。若是当年他未曾一念入魔、叛出宗门,往后余生也应该是在师尊的谆谆教诲下,一步一步长成足以让师尊骄傲的弟子。
“可还有不解之处?”言惊悟问道。
“没有了,”怕师尊觉得他没有天赋,方无远不敢再撒谎,依着言惊梧深入浅出的讲解开始引灵ru体。
他感应着天地灵气,将周身关窍打开,准备吸纳灵气ru体。
然而,方无远虽然感受到了灵气的存在,但他的周身像是裹上一层薄膜,隔开了所有灵气,让他无法引灵ru体。
他的心头压上阴霾,回想起前世他引灵ru体是在接受魔尊的教导后,依照魔修的法子入了炼气期。难道他注定只能成魔吗?
无端的悲恸从心底涌起,方无远屏气凝神不愿放弃,想要强行吸纳灵气冲破那层薄膜,忽觉丹田一痛,竟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言惊梧大惊,扶住摇摇欲坠的徒弟,掌心按在方无远小腹处,将灵气送到他体内,为他平复着丹田处的痛楚。
“别心急,慢慢来,”言惊梧担忧徒弟身体,忙按住还想再次尝试的方无远。
方无远两眼通红,他身上的异常让他无法释怀。他不想入魔,他不想漂泊一生,他想留在师尊身边,他想做师尊喜欢的弟子,难道此生依旧无法得偿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