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后,方无远与言惊梧乘着白鹤一同去了问道山。
问道山上林荫密布,郁郁葱葱,山头绕着一座园林,门口立了块刻着门规的石碑,里面大小楼阁错落,是弟子们求学问道的地方,后山有几座演武场,作为实战对练的教学场所。
方无远要跟新入门的弟子一起学习引灵ru体,而言惊梧既然出了关,便得去为内门弟子教授剑法,两人分道而行。
直至早课结束,弟子们蜂拥而出,方无远夹杂在人潮中,不情不愿地踱步到戒碑前,跪了下去。
等他找到那个害他罚跪的同门,定要让他后悔活一遭!至于让他罚跪的掌门……这笔账先记着,总有一天要让他还回来。
前世成魔称尊、视人命如草芥的方无远这般想着,余光瞥见言惊梧出来,连忙收敛心神,乖乖跪好。
以师尊的性子,他若敢残杀同门,只怕是要将他赶出归鸿宗的。
方无远的眸色暗了暗,不行,这些腌臜心思不能再有,他是清宴仙尊的弟子,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尊。
言惊梧并未靠近,只是坐在白鹤背上,翻阅着手中书册。
其他弟子见状,一时有些疑惑。不是说四长老不待见他这徒弟吗?现在这般又是为何?听说四长老还为了他这弟子强行出关。
众人不敢在四长老眼皮底下窃窃私语,只好忍着好奇匆匆瞥了一眼方无远,便快步走开,生怕被四长老当成爱凑热闹、荒废修行的人。
只有两个十七八岁大的弟子站在不远处,不知在说着什么。
方无远并未将那二人放在心上,他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地跪着,一想到有师尊作陪,便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罚跪也不是什么叫人难堪的事情了。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言惊梧,又迅速低下了头。也不知师尊看的什么书,竟然如此入迷,或许是新得的剑谱一类吧。
方无远思绪飘散,忽见那两个弟子朝他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位眉眼飘忽也难掩灵动清明,他面露懊恼,冲过来抓住方无远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将他拽了起来。后面跟着的那人稳重沉默,此时却因来不及阻止而惊愕无奈。
方无远踉跄站好,不悦地想要甩开这人的手,却见他自己松了手,面朝言惊梧遥遥一拜。
“弟子李望飞,是岳池山三长老门下弟子,方师弟此事因我而起,所有惩处也该由我一力承担,弟子绝不连累他人,这就去找掌门师伯认罪。”
不待言惊梧开口,李望飞便御剑带着方无远赶往灵源峰,与李望飞同行的另一人只好匆匆向言惊梧行礼告辞,跟了上来。
路上,方无远打量着这二人,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出事情的始末。
他被师尊带回来的那天,归鸿宗新一届的招生试炼刚刚结束,有几个弟子资质极好,是要被选做亲传弟子培养的。
而这个李望飞是掌门李凝月的侄子,自小崇拜言惊梧,一心想做言惊梧的亲传弟子,他也确实是几人中资质最好的,却没想到言惊梧收了方无远做亲传弟子,还因方无远年龄尚小,需要照顾,不肯再收徒,只能与他身边这位顾行知一起做了三长老的亲传弟子。
一到灵源峰,方无远就被李望飞拉着直朝侧殿而去。
古朴肃穆的大殿里,掌门李凝月正端坐于案牍前处理门中事务,抬头便见李望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掌门师伯在上,弟子特来请罪!”李望飞将他日前因心中嫉妒故意挑衅的事情全盘托出,未曾有半分隐瞒。
一旁的方无远甚是惊讶,这与他从前的经历完全不同,他心里原本已经认定那个刻意挑衅的人定是奸诈阴险之辈,不曾想他还没在戒碑前跪多久,那人便自己跳了出来。
坦坦荡荡,襟怀磊落。
倒是让他一时间无法断言李望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擅放冷箭的小人,还是问心无愧的君子?
“你可知错?”李凝月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
“弟子知错。”
“错在何处?”李凝月问道。
“错在身为师兄,不知分寸,以己私怨,置同门于危难,”李望飞俯首长拜,“请掌门师伯责罚。”
“既已知罪,便罚你于戒碑前受杖责四十,”李凝月将笔搁在砚台上,“至于方无远的罚跪,就免了吧。”
“啊?”李望飞愣了一下,很是不甘不愿,他已经踏入筑基期,杖责并非难以忍受的惩罚,只是……
李望飞愁眉苦脸,跪着行至案牍前,骄矜的少年耍着无赖央求:“大伯,非要在戒碑前打屁股吗?好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