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摇摇头。

受伤没有，心虚倒是心虚得紧。

他抱了几卷春卮常看的竹简，没成想竟困在火场中出不来了，最终还是春卮回来救的他。

宋端愧疚得不行，离开春卮的怀中，想行礼道歉，左右没有行好，一脚踩到衣角，竟是跪了下来。

宋端破罐子破摔：跪就跪吧！

宋端道：“春卮……春卮帝君，我用了神法，用得……对不起。”

春卮环顾四周，他才有功夫好好看一眼周围的惨状，死物不会发出声音，琉璃叶及动物骨殖化作尘粉，用做隔离的云纹纱上满是焦黑，还有幼年的帝君脚边散落的竹简也有一半变得焦黑。

“你与我同为祖神所创生的帝君，平日里直呼名字便可，犯下多大的错误也无需跪拜，”春卮扶起宋端，平心静气，“你心中若已知此事有错，想要改悔，我便原谅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时，记得先顾自己，这些东西都没有你重要。”

宋端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愧疚更甚，垂了眼睛，向后退了几步，声如蚊呐：“我知晓了。”

春卮观望四周，手指抚过一处白灰，其上立刻蜿蜒生长出细幼的藤蔓，它亲昵地缠绕住他的手指。

“这样也好。”

他轻轻地说，身后还歉疚的宋端没有听见。

东极殿中草木及尸骨全都消失了，烧毁的和未曾烧毁的都没了，殿中全靠这些装点，没了看上去太过空旷，春卮自己种了些花草。

春卮原谅宋端，宋端却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错事，春卮不知道比他大多少岁，和被毁的东西相处了多少时日。他每天在回来的白发帝君身后打转悠，春卮无奈道：“如今一切都已照常，你何必念念不忘。”

宋端低眉顺眼：“可是那些东西不都很珍贵么？”

“珍贵……也算不上吧，”春卮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殿内饰物罢了。你要是真的在意，不如好好练习下你的神火。”

他一提“火”字，宋端立刻摆出一张苦瓜脸，他的火要么是一星不出，要么就会发展成那日一样的火风直冲天际，再加上犯过错，用起来束手束脚的，生怕再做坏事。

反观春卮，神力神法随心而动，一念草木枯荣。宋端向春卮讨要秘诀，春卮却是在被创生之时便能熟练使用，他只好说练习几次就好了。

宋端忧愁地望着繁复的纱幔，最终还是没能点火下得了手。

春卮始终忙碌，来去匆匆，天上无四季之分，日子一点点被消磨，似是瞬间，窗外的钟声不复平日，轰然作响，足足十二声才结束。

宋端在捣鼓春卮的花，钟声将他吓了一跳，直接揪了其中一只的脑袋。他偷瞄四周没有春卮的身影，默默地把它放回去，独自跑出大殿外。

春卮也在殿外：“应是荧惑他们回来了，我去琼林殿看看，你在这等我。”

宋端见他神色有异，不复平静，似喜似悲：“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见荧惑是以医师的身份去见的，你同我改日再去拜会。”

“好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不过要是钟敲了四次你还没有回来，我就要去琼林殿寻你了。”

话术是宋端同春卮学的。春卮帝君对每一日都有严格的规划，有时宋端在喝药上拖延他时间，他就说下次钟声响起之前宋端喝不完就要加喝一碗。

春卮原本都要将自己传送走，听了宋端这话，转过头去，半晌他竟是笑了笑：“我一定会回来的。”

然而超过四个时辰，春卮还是没回来，宋端言出必行，踏出殿门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去琼林殿的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先迈出一步，不知多久走到了宫殿附近的“尽头”。脚下再往前一步是浓重的黑色，远处的黑暗中好似星光点点，再一看又什么都没了。

宋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边缘徘徊了一阵，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碰运气。

“宋端！”

一袭白衣出现在他面前，正是春卮。

“你是要出去找我么？”

宋端点头：“我没找到出去的路。”

春卮笑了笑，笑得相当勉强，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难看：“我想你在等，所以回来看看。我马上要去人间一趟。我不在的时间要照顾好自己。”

宋端：“战争结束了吗？”

“还没有，”春卮再三考量后，还是犹豫地说，“只是荧惑回来了，他被砍断一只手，我去人间找东西替他做一只。”

宋端“啊”了一声。神与神之间的战争和人与人之间的在此刻竟并无差别。

“荧惑他还好吗？可是春卮，……战争还没有结束的话，你去人间岂不是很危险？”

“他现在除了缺一只手没什么事。至于我，不打紧，三十六重天会有神和我一起去的。你等我回来。人间说不定也有能治你眼睛的药材，我回来的时候，你估计就能够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