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殿里剩了宋端一个。
他对于战争不甚了解,尤其是神与神的,见都未见过,难以想象是什么样子。春卮说荧惑少了只手前,他脑子里还是从前看过的五毛钱塑料特效对波,左边的“啪”一下被出去,喷了口血便结束了。
断手断脚……十二帝君只剩四个,战争从来残酷,宋端不由得担心起春卮。他忘记问春卮去人间的何处了,但又想问了能如何呢,宋端去了也就是个拖油瓶。
他消沉地走回宫殿,坐在常坐的那棵树下听钟鸣。也许听了一二百声,暂时忘却了担忧,开始在殿里转圈。
神正常情况下不需要吃东西,他们可能一生结束时也没有动用过牙齿的真正功能。宋端还残留着人的习性,他想吃东西。特别是心情算不上愉快的时候。
兜兜转转间,他来到东极殿后的花园。它是春卮在东极殿被烧后新修的,各式各样的花组成一片颜色浅淡的海洋,在土地上直直地生长着。
宋端后知后觉:花也不是……不能吃?
春卮不怎么管束他摘花的行为,只要一次性不摘太多,也不要摘他最喜欢的卮茜。
宋端扯下几瓣放进嘴里……嗯……有点味道,说不上是什么。这是他吃苦以外第一次吃到别的味道,居然热泪盈眶。
“你是什么人,在东极殿做什么?”
一声冷喝迫使宋端停止品味,回过头去。他眼睛不太好,眯着眼看远方有个墨色的身影,听声音像个孩童。他所处的世界观中哪怕是孩童也不可小视,说不定得有个一两百岁的。
宋端:“我名叫宋端……是东极殿的……春卮……的……”
什么人?
他一时语塞,正思虑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之际,那道身影却悄然到自己眼前了。
*
“苍恒,劳烦你去东极殿走一趟,”荧惑递给他一只小布包,“把这个交给春卮看看。”
苍恒接了东西,算是答应了这件事。他的眼神禁不住地看向荧惑失去的手臂,而后者像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是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桐琴。
苍恒同荧惑认识了约莫四五十年,仍觉陌生。他俩同为帝君,苍恒年纪小,还没有到独自建殿的年纪,因而一直在荧惑的琼林殿中住。或许祖神的意思是要荧惑照拂他,可荧惑一直忙于战事,两人甚至没有见过几面。
苍恒的性子一开始就闷,长时间没有和他一起说话的就更为感情淡漠,沉默寡言。
春卮是为数不多来过东极殿的人,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花花草草给他。他总不爱说话,春卮疑心他是喉咙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也去过一两次东极殿。
这次来时东极殿和从前大不相同,过去所见的绿藤白石都不见,只有空荡荡的廊柱,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垂下的帷幔随着他的行动轻轻摇曳。
简直是……简直是洗劫一空。他终于想出来一个词,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没有看到春卮的身影,也没有出声。穿过连廊看见了一座小花园,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在那里站着。
苍恒消息闭塞,春卮来的那次也没有来得及和他说宋端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第一反应是:小贼!
“你是什么人,在东极殿做什么?”
他厉声道,被他怒喝的人侧了身子,似在端详,很快他转过身来。
苍恒退了一步,三十重天上若不使用术法无风无雨,他却忽然觉得满院芳华皆在摇动。他还未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什么,见那孩子忽落下泪来,如杏花瓣上一点朝露。
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同手同脚,笨拙地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
宋端觉着脸上湿漉漉的,应是刚才吃东西盈满眼眶的一点泪随着挤眼睛的动作掉出来了,他伸手接过帕子道:“多谢。”
他擦擦脸上的泪,眼前人还在望着他。他二人身高相差不多,宋端刚好对上一双浅蓝色的眼珠。
因着眼睛的颜色总像翻白眼,又加之眉眼深邃,苍恒上半张脸总显出一种凶相,琼林殿中来的神君几乎不敢和他对视。
很少有人和他面对面,更何况那人还生了一双美丽的玫瑰红的眼睛。第一次,苍恒默默垂下眼睛。
宋端手里捏着帕子:“请问您是?”
“我是琼林殿苍恒,帝君荧惑让我来东极殿宋春卮帝君一样东西,”他的声音比起刚才缓和太多,“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宋端道:“是给春卮送东西的啊,他前些天出门了。要不等他回来我同他说一声,再叫他自己去琼林殿中取吧。”
不知东西贵重,眼前的世界还有诸多未知,不敢私自收下,等春卮回来再说吧……等会,苍恒?
宋端一愣道:“苍恒?苍恒帝君?”
他凑近孩子道:“你是苍恒帝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