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墨与他对视，笑意从眉梢一路蔓延到嘴角，像是在笑他沉不住气，到底年轻，“那时我就同这孩子说了，只要她愿意归顺将江雨岸交给我，她还是我的好孩子。可她偏偏一意孤行，非得和我作对……你也要理解小叔叔才行。”

他的语调轻快，倒把自己勾勒出一幅无奈，真心为侄女儿考虑，可侄女儿叛逆伤透心的模样。

他紧接着补充，“毕竟要不是我，你们两兄妹活不下来。”

救命之恩大于天。

苏阁一边分心琢磨着黑子的破绽，一边不得不承认，“我一直谨记你的恩情，所以才会被蒙蔽双眼。”

刚学会跑，他就带着飞莹守在掌事堂外，靠着那一声声小叔叔活了下来，那时飞莹太小了，努力仰着头，只能看到苏玄墨的下巴，把苏玄墨逗得哈哈大笑，也时常抱着她转圈圈，给了他们在苏家少有的温情时刻。

似是想到了过去，曾经父慈子孝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苏玄墨也难免动容，“有句话我前世没来得及问你，可今生我想问，愿不愿跟我走，重新创立一个修仙界，创立一个混种绝不会被欺压，被屠杀的修仙界。”

苏阁惊叹一声，落子无悔，“你就是用这些话鼓动了罗伽和那些仙门弟子的吗？”

他们才刚渐入佳境可白子已经病入膏肓，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这颗子落下白子岌岌可危，乘胜追击的黑子吞了大半江山，白子显露颓唐之势。

苏玄墨见这场景，还是保持着以往作风，在苏阁意外的目光里，丢了棋子扔回棋盒，任由棋盘的局势混乱，却不出手干预。

他道：“扪心自问，这些话是鼓动？还是希望？”

他的目光移到了佘山，他来得很早，几日前就派人在佘山修建亭子，他虽不监工，可也不时地来看看，可他能踏足的地方只有这山脚下的小小空地，再想上山便难上加难。结界挡住了他的路，就算现在他的灵力和沈修止不相上下，与叶晚照交锋也能从他手上挣个胜。他依旧无法突破这层脆弱的结界……这结界只防住了他，他曾亲眼看见苏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佘山，像是得到了佘山的抚育，又精神饱满地从佘山下走下来，这是他今生都无法实现的梦。

苏玄墨道：“这个仙门早就腐朽了，修士的仙途踩着混种的鲜血往上走，每一步都布满血腥。”

苏阁并不听他鬼扯，摇摇头，“可我没有看出你对混种的仁慈，你不也是在利用他们吗？利用他们的不甘心变成一把活着的武器，用灵力自爆的方式，来重创修仙界，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苏玄墨无奈地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分明是他们灵力不稳。”他嘘一声，“就算有心救他们也无可奈何，毕竟我是修仙者，可不是真正的仙人。”

下一刻，他又转了话头，“你看命运真不公平，为什么你和她无亲无故，却能自由地进入佘山。”

目之所及只能看见被树木掩映的山道，再往上看便是葱葱郁郁的树木遮天蔽日，看不清山顶。

他利用这些混种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过是顺势而为，这些混种面对不公平的命运，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赌一场，他为何要阻止他们，破了人家的希望？归根结底还是他将苏阁养得过于正直，不留一点儿余地，为难他这个救命恩人。

苏阁不被这些话迷惑，他冷声道：“苏先生，别忘了，现在这些祸端都是你引起的，是你处心积虑，你还杀了苏闻道，他是你的兄长。私底下培养混种，用尽手段，我从巡世宗下山遇到的混种有多少是你的门下？有多少为了自己的私欲拉别人陪葬？”

苏玄墨深吸一口气，对他硬下心肠，“要怪就只能怪这些仙门贪心，我已经决定放下，准备和卿卿归隐不去修仙问道，可他们舍不得我的灵力，舍不得我的天赋，居然朝卿卿下手，害得我与她阴阳相隔，害得她分明有残魂，我却无法入佘山。”

苏阁皱着眉头，“前世你纠结四大仙门将我一同封印，是想重现当年卿卿被封印的惨状，验证是否有残魂存世对吗？”

“我重生后，一早就来了佘山，山上的结界我根本打不开，反倒是你，轻而易举就进去了。”他此刻怒而挥袖，黑白的棋子落得到处都是，“上苍对我何其不公。”苏玄墨压抑着的情绪波涛汹涌，喘着粗气。

“卿卿死前有执念，她害怕你回来也被封印，才不希望与你相见。”接着，他试图劝慰他，“一切皆有定数，就算你强求，佘山的结界也无人能开，为何放下？”

苏玄墨冷笑一声，“放下！沈修止当初放下了吗？又凭什么要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