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橘听完都忍不住笑了，杨桃的感觉真没错，钟斯与真的有点刻意了，要不是他进入了梦境现实的夹缝去找她，也许她会永久地困在那里面，远离人世之外，像一缕游魂，不人不鬼，和家人朋友天人永隔。

她约了钟斯与，下午放学后在小月湖见面，她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长椅边，看样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下午陪我妈去市民中心办了出国手续。”钟斯与第一句话便说。

钟望城和白书玉终于走完了离婚流程，他已经成年，谁也不必跟，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白烨替白书玉安排了国外的疗养院，不日就要送她去那边，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林冬橘坐下，顺便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一起坐下，她问：“那你以后住在哪儿？”

“还是我哥那儿。”

林冬橘看他一眼。

钟斯与猜到她什么意思，他说：“不会有事，沈小姐已经确认过了。”

也是，林冬橘是看着那片羽毛烧毁的，只是她也没想到，羽毛竟然是在小橘猫那里。那天她看到钟律死亡的真相，羽毛才终于出现，原来沈缨没说错，她其实早已经找到了羽毛，只是被自己的心结困住，她不能接受，原来是她导致了钟律的死亡。

即便是梦兽的混乱梦境造成的阴差阳错，数个巧合互相撞车，偏偏不巧地导致了那场意外。

钟律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不再是一个陌生人，不再只是同学的哥哥，原来她认识钟律更早于钟斯与，他是她最彷徨无依的那段时期，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即便是现在，她没办法对姚医生诉说，对父母和沈缨也隐瞒了那段真相，因为她知道，如果说出来，她一定会被“原谅”。

可他们并不了解，而她也不想被原谅。

“我总算明白了，你那天为什么要那样说。”林冬橘低着头，声音黯然。

他说，为什么不是她？

钟律死了，钟斯与一天都没有停止责怪自己，那是一个魔咒，会让人千百次的自我拷问，假如不是他，钟律就不会来小月湖，如果不是他，哥哥就不会死。

那时她不懂，而现在，她终于懂了。

这份负罪感永远不会消失，烧灼心里的血肉，却不致死，等再长出新的组织，又开始新一轮的疼痛。

因为如此，钟斯与才会做那样的噩梦，梦里杀死他的凶手不是别人，是痛恨自己的另一个自己。

他和林冬橘因为这份负罪感而相遇，在对方面前，他们终于可以原谅彼此。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

原来你也有罪。

原来不只是我，还有你。

真的很自私，知道有另一个人能跟自己分担这份罪恶，心底竟然觉得松快，他们实在是太坏了。

可是尽管如此，总是要活下去。

林冬橘惭愧地捂住了脸，与他共有的这份罪恶，反而成了她的救赎。

眼泪顺着指缝落下。

她还是不懂，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仓促的离开？命运真的不公。

钟斯与拿开她的手，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

“对不起，原来那时候你一直都在，我都不知道。”

但是，还好有她，他们还好还有彼此。

林冬橘牵住了他的手，很久，他们都没有松开，只是静静看着湖里微微的涟漪。

她想起来说：“钟律说，希望你看到小猫，会快乐一点。”

钟斯与默然。

哥哥没说错，小猫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来到了他的身边，陪伴他许多快乐的时光，尽管那时他还不知道是哥哥给的生日礼物。

“走吧，该去上晚自习了。”他动了动手指，带着林冬橘站起来。

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背后的湖水，掠过水面的飞鸟，以及在夕阳下深绿色的树林，像是瓦解的拼图，一粒粒化为飞灰。

他们默契地垂了垂眼，都当做没有看见。

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是每一个噩梦都需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