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她胸前衣裳已经尽数被血浸湿。
“郦玉成”手腕软软垂下,像一截破布。他握着剩下那柄匕首,看都没看自己的手,笑着问她。
“你还不想杀我吗?”
君无岐喉间轻动。
她嘴唇翕动几下,默念几遍祝由术,出血渐渐停了。
但疼痛仍在。“郦玉成”很感兴趣地看着她动作,转了一下完好的那只手腕。匕首刃锋雪亮,耀得人眼生疼。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他耳语般道,“我可以解答。但首先,你得拿出全力来。”
“铛!铛铛铛铛!”
烈日骄阳之下,兵戈交战声越来越快,擦出的火花向四面八方飞溅。广场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来做客的江湖人士,阮清波也在其中。他盯着那蒙住眼的白衣人,神情惊疑不定,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他喃喃,“怎么越看越眼熟?”
他缓缓倒退出人群。
没有人注意他。他隔着涌动的人影远远看着场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可她不应该已经死了吗……”
而此时两人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郦玉成”是个用匕首的好手,即使一条手臂已废仍能玩出花来。他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冲刺,一击即离,再尽全力冲刺,如此往复,犹如不断撞击灯罩的飞蛾,身形快得肉眼看不清。君无岐只能凭借成千上万次战斗锻炼出来的本能抵挡,但兵器着实不顺手,两人堪堪能算打平。
烈日炎炎,空荡荡的场地上除了金铁之声再无其他动静,只有寥寥几人似在担忧是否要拦住他们,可无人敢上前。岳又青抱着召南,死死拽着它两条腿,小声道,“别去!”
“可……”召南焦躁不安地用力抬头,“她需要帮忙!”
“用不着我们!”岳又青眼睛里带着一层薄薄泪光,动作却十分坚决,“待好!”
场中胜负还未分出。
“郦玉成”剧烈地喘着气,鲜血滴滴答答甩到地面上。两人身上都是血。君无岐一锏格开匕首,忽然将腰一转,奔向那块染血的影壁。
“郦玉成”神色骤然阴沉,“你要逃?”
他立刻紧跟而上。
电光石火间,君无岐已经到了影壁边缘。“郦玉成”紧随其后,轻身提气,正要出手将她掼下来,可她并没有像“郦玉成”想象中翻过影壁,而是纵身飞跃,如同没有重量般径直上了墙,回身反扑!
锏身划过影壁,剁出一大片碎石!
扑了“郦玉成”满脸灰。
但此时他无暇再关注这些细节,小石子暴雨般砸在他身上,令他下意识闭了下眼。而就在这眨眼即逝的功夫,碎石之后,锏尖正如黑蛇般咬来!
君无岐神情坚冷如玉,面无表情。
“咚!”
锏棱带着呼啸风声砸在“郦玉成”双膝上,他猝不及防,直接翻倒在地,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想来是髌骨已然尽碎。他咳嗽两下,胸腔震动,一口血终究是没忍住,喷在地上。
他直直盯着君无岐,眼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两片没有血色的嘴唇无力张合,挤出一点几不可闻的声音。
“就是……这样……”
人群有轻微的骚动。
君无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锏身犹在滴血,黑得发亮。
“你不是郦玉成,你是谁?”她把锏压在他断裂的那根肋骨上,“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
“郦玉成”无声大笑。
“很好……很好……”他视野开始模糊,无尽的光晕尽头是白衣人的面孔,令他想起一个人。岳又青见战斗结束,急忙抱着猫跑来,在“郦玉成”身边蹲下。
“命线……”她语气颤抖,“有人对你用过生塑,是谁?”
“郦玉成”充耳不闻。
他只是看着君无岐,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某个更为温暖柔和的过去,甚至眼神都开始虚焦。君无岐需要弯下腰凑到他唇边,才能听到他断断续续在说话。
“对不起……娘……”
她一愣。
“我叫……郦云凝……”“郦玉成”说,“当年……对不起……我得保住……我娘……”
他抬起一只手,松松挂在她衣角上,“他在……天南……”
最后一个字气若游丝,君无岐必须要很用力才听得到他在说什么,即使如此也不能肯定到底是“南”还是“蓝”。郦云凝气力已经耗尽,手指颓然垂下,再无声息。
岳又青抬脸看了君无岐一眼。
她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那样的表情。
浓重无力、好像化不开一般的悲哀,沉沉压在她唇角上,以至于平素都带笑的面孔如今看来竟遥远似在天外。她小声问道,“无岐姐姐,怎么办?”
君无岐回过神来。
“她死了。”
她的语气很淡,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召南跑过去,三两下跃上她肩头,用毛茸茸的尾巴缠住肩膀。
“你身上一股血味。”它有点嫌弃地抽动鼻子,“不过算了。”
旁边的围观人群这才敢慢慢围上来。
“那真是郦家家主?”
“可就这么死了吗?”
“这……是不是该通知郦家?陆家呢?陆家人呢?”
所有人环顾四周,悚然发现陆家竟然无一人在场,连个能临时主持大局的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他们都跑哪里去了,出了这么大事都不来看一看吗?”
议论纷纷中,忽然地面一震。
巨响在高处响起,钟鸣声震天撼地,仿佛某种不详的预兆。地面晃动地越发剧烈,甚至令人站立不住。好在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片刻后便停止了。有人无意间抬头,震惊地瞪大双眼。
“你们看!”他指着高处。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