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祁钰看来,这事还是委屈了于涣呢。他认为于谦父子有如汉朝卫青、霍去病舅甥,本有意重用于涣。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官员在这时去跟废太子搭边,不是委屈吗?所以他特意把于谦叫来,解释说此举也是想平息一下舆论,他绝不会对于涣心存芥蒂。
虽然当初朱祁钰力排众议易储,还不惜废掉了劝阻自己的汪皇后,改立朱见济生母杭贵妃为后,但私底下还是有很多反对的声音。朱祁钰便要让他们看看,他对侄子也不是无情无义。
“陛下不必如此顾念臣的想法,更不用管小儿的想法。”于谦说。
朱祁钰道:“先生此言差矣。先生于朕如姜尚之于周武,朕待先生怎能与旁人一样?”
于谦欲言又止。朝中一件又一件事搅得他心中不安,他身在高位总是不能避免,可他实际上只想踏踏实实地把大明的武备、防务做好。于谦要重整九边防务,几次请求外放去监督执行,都被朱祁钰驳回。他想出镇去赈抚灾民,朱祁钰也不许。他觉得朱祁钰简直想把他拴在身上。要不是也先尚未身死,于谦就打算递辞呈了。
朱祁钰又跟他“吹风”,说:“廷益,如今朝中还有母后的人,他们暗中支持皇兄,在民间散播对朕不利的言论。你看,他们又要逼着于涣去给沂王讲课。朕的皇位,哪天是不是也要被逼着还给皇兄了?”
“臣早说过天位已定,太上皇绝无复位之理”于谦说,“若有人欲挟太上皇逼宫,臣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朱祁钰被他这记真诚打得有些晕晕乎乎,拉着他的袖子说:“朕知道廷益不会如此……”但是就当他过去太少得到什么了吧,他总怕会失去眼前的一切。患得患失,他终究做不了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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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涣正想告假,就得知廷议通过任命他为沂王之师的决议了。
“可拙荆月份大了,我放心不下……”商烨是在景泰四年的二月怀孕的,正好在于谦生辰那天,家里人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于谦连忙叫于涣去请大夫,看过了才知道是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下于谦很是高兴,在生日当天得知小儿子要添丁了;于涣也懵了,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还没出生,他已经把名字想好了。不管男女,小名就叫敦敦,大名叫于先,都出自《道德经》。一为“敦兮,其若朴”,二为“不敢为天下先”的逆用。这里再提一嘴,于涣已为自己取号为旷澜——他为尚未出世的孩子写了一篇文章,情真意切地表达了对孩子的期盼和为人父的欣喜,让他“旷澜”这个号传扬天下。已经有人说,于旷澜可为当世词宗,若再有进益,可与韩、柳等人并称。
商烨说:“这下好了,全天下都知道你孩子叫什么名了。若是个女孩,岂不是闺名早早叫人知道了?”
于涣笑道:“那又如何?我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区区名字,也叫他们早知道一号大人物之名嘛。”
“如今的天下,哪里容得下女子做事业?”商烨叹道。她尝试去经营商铺,起初碰了不少壁。现在虽磕磕绊绊上路了,可以绝非坦途。
于涣说:“会有一天的。”
总之,不管于涣情不情愿,他都在十一月走马上任。太子的讲读官是御史张鹏,也是朱祁钰百般挑选出来的。于涣跟他碰过面,张鹏隐晦地表达了对于涣的同情,于涣则一笑置之。
这日,于涣穿戴好官服,前去给沂王朱见深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