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除夕总是热闹,而如今皇城的街道中却是变得萧条。桌面上的碗筷或是落下灰尘,或是再无人使用。
姚千帆来时,就见江程安坐在房顶上。他抬头望向那人,摇摇手中的酒壶,“今年除夕只能是我们几个一起过了。”
江程安垂眸望向他,面露疑惑。于是开口询问道:“你不是回姚家了吗?”
虽然没了胳膊,但好在武功没有废。姚千帆落在他的身边,顺势坐下,“听谁说的?”
“别人都这么说。”身旁的人望向他,答道。
姚千帆笑了一声,酒坛上的封条被撕开,浓郁的香气萦绕在二人身旁,“都是谣言。在我决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姚家除名了。”
明明是提起悲伤的事情,却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故作坚强,江程安望向他的面容心中想道。
姗姗来迟的某人抬头望向屋顶上正愉快饮酒的两位,眼睛微眯,“坐在屋顶上的那两个!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我!”
烟火腾空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姚千帆眉眼弯起,他望向陈尚生,高举酒碗,大声喊道:“陈尚生,你作为百晓堂的堂主,不会连这点高度都上不来吧。”
绽放的火花将那调笑声淹没,坐在轮椅上的陈尚生一听这话瞬间笑起,怒骂的声音被风吹至两人耳边。细听之时,才听出他是在谴责姚千帆。
各色的烟花绽放在空中,仿佛夺走了世间的所有声音。几人所准备的酒水不少,但准备的菜也只有一碟极少的花生米,那是要一醉方休的架势。
一切都是刚好,唯有面前的座位再无他人。
酒香弥漫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屋内未曾点灯,只有窗外的月色与烟火尚且流露些许微光。莫家的家主垂眸望向桌边的佳肴,他的手边还有一坛未曾拆封的酒水。
烟火的声音更显得这里的寂静,莫家虽然逃过一劫,却依旧死了很多人。
恍惚间,望见一抹身影,那人好似还坐在他的面前,笑着唤他兄长。
月光落在那桌上的酒水上,留下一片冷清之色。酒水倒入碗中,莫卿倾身将那它放于那已经空掉的位置前。
“除夕快乐。”
天空中的闷响与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只留下一些云烟,似梦似幻。
山间的风夹杂些许寒冷,有人坐于那山崖边缘,望向那城中灯火景色。
灼烧的纸钱浮到空中向远方飘去,萦绕在周围的木香显得格外悠长。
有一妇人自后面走来,她站在那人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里的城池。这里比不上皇城热闹,寥寥无几的烟火点缀天空,那声音还未到山边就已消散。
“谢公子,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还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妇人轻声说道。
清风吹拂那人的耳畔,几缕发丝飘在他的眼前,谢京墨只是望向那城中的万家灯火,没有回答。
山风寒冷,却也太过空寂。
他起身,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人。
妇人望见那人时就知道了他的打算。她问道:“谢公子还要去找那位郎君?”
谢京墨点点头,应了一声。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弯眼笑起,不必开口就知道,已经没有留饭的必要。
谢公子来这里已有一段时间,她知道他对于寻找那人的坚决。
“既然如此,那便祝谢公子早日寻得他。”
“会的。”谢京墨答道。
临走时,那女子送给他两个香囊。一个绣着白铃兰,一个绣着丹顶鹤。
她说,这是他们这边的习俗,过节送香囊代表着来年安康幸福。
山风肆虐,灯火明亮,烟花化作流年,而时间随风前行。
焚香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南江上下,灼烧的黄纸飘荡在空中,随后渐渐飘落。
亲人离别,故人逝去,火盆中的黄纸替人言出无尽的思念。
一旁的呢喃声即使在寂静中也显得渺小。跪在火盆的旁边,手中逐渐向里面添些黄纸。
用力去听,才可听见一些模糊的词汇。
“平安”,“太苦”,“托梦”,“来生”,“幸福”。
隐约的词汇组不成一句话,可即使如此,也能感受到那话中的情感。
这样咱们也算是团圆了。手拿黄纸的人心中想到。
疲惫的话中似是隐藏着无数次落不下的泪水。
南明八十年,立春。
太子齐叶与二皇子齐珩展开斗争,皇城再度陷入内乱。彼时,少师谢京墨已回到皇城。
齐叶眉头紧皱,他担忧地望向坐在一旁的人,说道:“徐太师那里一直态度不明,我怕会忽然生变。”
那人低眸指尖轻轻扣在桌面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谢京墨虽然说过不插手,但有些事情并不会有影响。
他敛下的双眸,思索片刻后,望向齐叶,“我去见他。”
坐在其他地方的莫卿和宋桃夭抬眸望向那位少师。
几人讨论一番过后,最终还是由谢京墨前去见徐梦德。
明明是刚到立春,道路两旁的柳树居然都露出些许嫩芽。
踏入门中的脚步忽然停住,他抬头望向立于院中的柳。清风吹起枝条,仿佛自此有了颜色。
一阵脚步声从旁边响起,那人来此,停在谢京墨的面前。
徐梦德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息道:“今年的春来得太早。”
是啊。这场春来得太早,以至于冬季像是一场梦。
谢京墨收回视线,他转眸望向徐梦德。
自那宫外一别后,两人已是许久未见。
“如今皇位无人,太师如何打算?”他开口问道。
如今连“师父”这个词都不愿说出口。
徐梦德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向那树上的嫩芽,“不知道。我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我只在乎皇位上有没有人。”
他说到这里笑出了声。
春日的阳光依旧带着寒冷,树枝相交而斑驳。
谢京墨抬眸望去。
而那位徐太师已经转身离开此地。偏白的光落在徐梦德的肩头,几缕银色藏在那墨发之中,异常突兀。
在这之后,谢京墨去了一趟姚家。而此事,旁人都不知晓。
棋子落入棋盘边缘,他低眸看向棋盘,问道:“幺家主将姚梦泽留在皇城,是想将他当做棋子吗?”
姚榭水听到此话,勾唇笑道:“谢少师这是什么话,他毕竟是我姚家的嫡子。”
谢京墨抬眸望向他,并未立刻答话。
姚家虽然隐出朝堂,但并不代表不会被清算。
所以姚梦泽前去边疆,也算是姚榭水所计划的一环。
姚梦泽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站在那个战场上。
这样一来,无论新帝是谁,姚家都不会被清算。
姚榭水抬眼望他,“谢少师这么大费周章的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
就算那人没有提出要去,姚榭水也会逼迫他去。商人本性就是谋利。
谢京墨摇摇头,“当年有一李氏家族与姚家有所瓜葛。只是后来李氏势微,逐渐淡出朝堂。”
姚榭水动作顿住,听到此话时,才明白谢京墨来此所为何事。
他也听闻过一些风声,李氏的人现在为二皇子做事,而且提供很大的帮助。
旁人都说他们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