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呢?不知道。
但想来只能是时间。
阿娇问他,“你回过故乡吗?”
没有回答魏知易的话,反而另行问起。
这次换魏知易沉默下来。片刻后,他转头望向阿娇,“这不像你。”
从故乡离开后,他只回去过一次,那就是和付湍阿娇他们一起回去的那次。时过境迁,当年的人大多都已因饥荒死去,活下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满城的面孔都不再熟悉,无人忆起那段过往。
那是故乡,但那也不再是故乡。
离开那里时,阿娇曾在安慰他时,说过一句话,她说:“以后我们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她还说,她要开一家客栈,作为他们落脚的地方。
那时的魏知易笑着应下。
在那之后,阿娇真的开了家客栈。
而当初一口应下的人却依旧飘零在红尘之中。
阿娇望入魏知易的眼眸,“那你觉得我会问什么?是问这些日子过的如何还是问你当年为什么选择离开?”
她继续说着,眸中尽是认真,“魏晚竹,或者应该叫你魏少卿。”
作为生死之交的挚友,魏知易自然知道阿娇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移开视线,不敢与那人对视。
阿娇心中越想越气,猛地站起,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响。质问道:“你和付湍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这是一场兴师问罪,问的就是当年魏知易与他们分别后去做谢府幕僚的那段时间。
而身为少卿的他百口莫辩。
魏知易长叹一声,敛下双眸,问道:“记得我们那时遇到的最后那一案吗?”
那人说话的声音轻柔,似是秋日的风,将无数的悲欢离合都抚平在落叶之中。
阿娇瞬间回想起那件让她记忆犹新的事情,凝眉不语。
魏知易望见那人的神情时,便知道她已经想起。于是继续说道:“一个老人带孙子去看病,却刚好碰上官员的儿子病重。满城的医师都去了官员的家中。而那老人的孩子因为病情耽搁太久,死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出声,抬头看向阿娇,再度说道:“同样是孩童病重。官员的儿子即使是一场乌龙,也会有很多人去救治。而平民百姓,没有生路。”
老人不是那个地方的人,她去告,却告不得。后来回到自己的家乡,再去告,依旧告不得。甚至她死去的儿子还被扣上叛贼的罪名。
官官相护,哪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告的。
之后怎么办?没有办法。只能擦拭眼泪,就此认下。
即使真的告成功又如何?死去的人回不来。
那时他们三人都还年轻气盛,以为世道就是公理至上。后来因为这件事撞了无数次南墙,依旧收益甚微。
而最后一切都因老人的一句话而结束,“姑娘,算了吧。我儿子当年是在战场死的。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被说成叛贼,会不开心的。”
暮色落在那佝偻的身影上,那时正值秋季,老人拄着拐杖,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擦拭眼泪,背影似是与暮光融为一体。
那是无力,对于这个世道。
魏知易看向坐在他面前的阿娇,说道:“南江有很多这样的事情,那时候我就在想,怎么做,才能终结这些事情的发生。”
“所以你去了皇城?”阿娇坐回椅子上,紧紧盯着他。
那人缓缓点头,答道:“我那个时候觉得也许那条路在朝堂。”
但是并没有,路不在那里。有些规则不能轻易改变,因为棋盘的棋局已经固定。
所以在那之后,他离开皇城,想去寻找一枚乱子。
话说到这里,事情已经逐渐明晰。
阿娇皱眉,抿唇不语。
她抬眸凝视魏知易,片刻后,冷笑一声,“南江建立这么久都没有人找到一条路,你凭什么认为你就可以?”
国情如此,想要找到一条能为百姓出声的路何其之难。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这条路被找到。
魏知易又不会武功,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
可坐在对面的人仿佛不知道怕。他眉眼轻弯,望向阿娇,“可如今比之前好上不少。不是吗?”
沉默弥漫在周围,阿娇不喜欢他的固执。可她明白,这才是魏知易。
她想不通魏晚竹是如何从一开始的不在意所有变为如今的这般模样。
这些旁人不明白的东西,或许只有知晓魏知易过往的人才知道。
或许吧。
或许他真的可以做到。
阿娇苦笑一声,似是调侃一般,“你这想法太不切实际。”
魏知易听罢,却笑得轻松。没办法,回不了头。他往前走,有岔路,有错路,但从来都不会有一条往回走的路。
他笑答:“没办法,我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