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从也搂着他人,无所谓道:“我待会便叫他回去,你先养两天,现在不宜奔波。”
谈从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主动和他提起了陈闻的事。“七年前,陈闻是随着商队途径沂水城,那支商队在大漠中遇上上风暴,最终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恰被我所救。他母亲是云辰的一位歌姬,身染花柳病身亡,他被卖进了商队还债,我瞧他根骨不错,于是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陈闻不是一个简单的下属,他跟在谈从也身边时,沂水城还真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城,他陪着谈从也走过许多路,见证过沂水城的每一次兴胜。
应来仙贴在他胸膛上,听着那胸腔中此起彼伏的心跳,“我知道了,他不会有事的。”
谈从也低下头来,偏要看看他,应来仙拗不过,便抬眼看上去,谈从也看得很认真,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唇角,全都认认真真描摹了一遍。
“你这是——”
“你别想一个人。”
应来仙没说出口的话被谈从也堵了回去,“不论是那些你提过的奇闻还是你心里所知的什么秘密,接下来的事你都别想着一个人,应来仙,你甩不掉我。”
应来仙眼底浮现笑意,败下阵来,“你觉得是什么?”
“有人想要陈闻的命。”
“所以?”
“有我在不会出事,所以你别想一个人应付。”
心事被拆穿,应来仙却无半分窘迫,“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但你算一个。”
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这句话说出来,说完后又觉得不太对劲,补充道:“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所以我才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接下,我说的话你得全部听清楚了。”
外边雪正大,屋檐上的积雪掉落在地上,冰天雪地之间,竟生出了些许飘渺。
“江湖中人不得插手朝堂之事,这是古往今来定下的规矩,一旦有人打破规矩,便会有人以此罪名从中寻利。”谈从也接下话,“所以,你又成为众矢之的了,宝藏的事儿还没完,但有着这群人,也没人敢下手,但现在又有一个契机了。如果我记得不错,十年一次的江湖盟友会就要开了。”
江湖盟友会,十年一办,主要是对这十年来江湖中新起之秀的切磋,以及对一些唯利是图门派或个人的讨伐。
沂水城成立正好十年,也算是头一次,不好不去。哪怕是听风楼那种杀手组织也会派代表前去的。
今年恰好到了千鹤坊主持,可谓是羊入虎口。
“那时,指不定对我怎么生讨。”应来仙轻叹一声,似是委屈极了,“我也就指望谈城主了。”
“有我在无人可伤你。”谈从也低声道:“但是我只护你,旁的,我不在乎。”
“那就够了,很多事情改变不了。”
应来仙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知道太多人的结局了。
每一次,每一个人,都以相同的法子死去,命中注定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所以他也不苛求自己。
能救的尽力,不能救的顺应自然便是。
“江云渺有私心,他不会全心全意帮我的,但这是我欠他的。”应来仙半瞌着的眼眸逐渐湿润,“陈敛声已经替我办完了事,顾家的恩情也还了,其实到头来,只有你全心全意入局。”
谈从也没说话,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屋外寒风四溢的声音。
他们蜷缩在一块,互相取暖,以最为亲密的姿势,应来仙在这无声之中红了眼,低喃道:“太冷了。”
上一次,他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那一天的景色同今日一样美,银装素裹,美得令人心惊。
他那时倒在血泊中,身体被白雪覆盖,就想着,如果能有人瞧见了,将这具身体掩埋,至少让他死得体面些也是好的。
可是过了很久,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柔和的清风送走了冬日的寒冷。
眉心那一点朱砂痣变得滚烫,灼热。
他听到一个曾无数次梦到的声音。女子的声音无比温和恬静。
“我的好孩子,别怪任何人,别怪这世道,也别怪你的父亲……”
剩下的话他听不清了,每一次都是这样。那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一瞬间散开,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浓烈刺眼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