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敛声顶着几道吃人的目光替应来仙号了脉,半响,道:“气息紊乱、衰弱,气血两虚,只能以内力相调再陪些药方,我只是略懂,并不精通。”
他是剑客、朝臣,不是医师,不能以一语定生死。
“我来。”谈从也将应来仙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要说这里谁的内力最深厚那必然是他。
陈敛声写了个方子,递给方序,道:“去抓药。”
应来仙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时而眉头紧蹙,时而低声轻喃,谈从也几乎毫尽了一半的内力才将他体内寒气逼出。
然冷热交加,应来仙出了不少汗,江妳打了温水,由谈从也沾着水替他擦拭,又喝下了药,总算捡回半条命。
花千迷这些个日子负责给两人送信两头跑,现下虽累也放心不下,几人便围在床头守着,就怕出个半点差池。
陈敛声一跨进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低声道:“都散了吧,这么围着空气不流通。”
花千迷便和方序出了门外守着,江妳和陈闻则是一同和陈敛声研究应来仙的病情。
谈从也替应来仙褪了外裳,就守在身侧,他看到应来仙虎口处被刀剑磨出的血痕,又找了药替他敷上。
就这样,整整五日过去,应来仙总算是醒了。
他醒的那天下了一场雪,今年的雪格外大,院落树梢上的枯树枝都被压弯了些许。
屋内点了三台暖炉,应来仙神色厌厌静靠在床榻边,由得谈从也给他一口口喂药。
上次匆匆一瞥,应来仙没有仔细看这个人,如今再看,谈从也似乎憔悴了许多,下颚处生了些许胡须,因为入冬也不再敞开衣襟,换了件蓝底黑袍,衣襟上围了一圈灰色狐毛,少了几分霸道多了些柔和。
“瞧什么?”谈从也将药匙送到他唇边。
应来仙喝完药,他嗓子很疼,喝水都像刀刮一般,只得慢慢吞咽,又因为方醒加之体弱,如今手脚无力,做什么都得有人照应。
是谈从也赶走了江妳,非得自己留下。
“我瞧你憔悴了不少。”应来仙说着话,眼里多了几分笑意,“难为谈城主这些日子的照顾了。”
谈从也将药碗放在一旁,将应来仙冰冷的双手包裹在手心,道:“这么客气作什么,你将军令都交给我了,总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应来仙无力地扯动嘴角,“我知道你会来的。”
谈从也凑近,拇指轻轻按压着应来仙的唇角,将那一点药渍擦拭,应来仙愣了愣,抬眼看着他。
唇见触感真实,温热的气息逐渐将他包围,他听见谈从也的声音,带着以往的调笑,又莫名的认真,“我可舍不得丢下你,我要救你,应来仙。”
“谈城主已经救过我了。”应来仙的手被包裹着,他轻轻动了一下,又反握回去,“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是来讨赏的。”
“那得看你赏些什么,我可不是什么东西都看得上的。”谈从也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要给我什么。”
应来仙故作为难地想了想,“我是身无分文一贫如洗,这还倒欠谈城主不少钱,这可叫我难办了。”
“倒也不难办。”谈从也贴着他眉心,目光落在那颗鲜红的朱砂痣上,“拿你抵了就是。”
应来仙偏头笑了,他的眸光中总是带着水汽的,看人时满眼无辜,情意潋滟。
实际却是慵懒凉薄,谁都不放在眼里。
谈从也掰过他的头,“还笑,流玉君子,你瞒得我好苦啊。”
应来仙眉眼一挑,细声道:“我这点不入流的功夫上不了台面,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不入流?上不了台面?那陈敛声是云辰四家族之人的人,说起来他是个庶子,但其实陈家背后他掌权,真正的掌权人就是你。来仙,你藏得够深。”
应来仙被他说得有些心虚了,他对谈从也了解非常,对方却不曾多问他的事迹,大多时候都是遇上了才会询问。
他还真像个负心汉一般。
“陈敛声早年在站场立过不少军功,事后被收入叶景秋麾下,但他不愿在朝堂,更愿流荡江湖,他到过榷都,这样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弃。”应来仙轻声道:“他是把不错的刀,整个云辰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我助他成为掌权人,他为我办几件事,很公平的。”
谈从也将披风脱下,踢掉靴子掀开被子躺坐到了床榻上,强硬将应来仙扣进怀里,这才道:“论手段,我还是不如你。”
难得有合适的靠枕,应来仙依得舒服,说:“可别在我这里玩脱了。陈闻呢?”
这画风转变太快,谈从也垂眸望去,瞧见那细长浓密的眼睫,“你似乎很关心我的下属。”
“他不适合待在这里,尽快离开。”应来仙有气无力道:“最好现在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