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而来的泥浆紧紧束缚住许则之，带来一种刺骨的凉意，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

无数苍老的声音涌入许则之的耳膜，如同无数根针一样刺痛他的大脑，其中最为清晰的一句是——

“孩子，留下来陪我们吧。”

“留下来陪——”

突然，一道平日里总是温润如泉水的声音，此刻冰冷到极点地打断那些声音：“想让谁陪你们呢，一群老不死的东西。”

接着，一双手扣上许则之的肩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把他从骨泥里拔了出来。

许则之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尽管肺部还在因为缺氧而疼痛，但来之不易的空气让他恢复了意识。

又是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余光里，陈征和李岁安相继被人像拔萝卜一般拔出来，随意地丢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许则之刚松了口气，就感觉自己被人粗暴地翻了个面。

许则之：……

他的头顶上，宋赫成端着那只沾满骨泥的手，一副恨不得把它砍掉的样子，平日里的笑意被尽数撕下，一张漂亮的脸阴沉到了极点：“这个鼻涕一样的东西，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恶心。”

“阿则，你最好解释一下，刚刚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不是为了让我出手救你的朋友们，才故意倒下去的吧？”

许则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站起来，冷声道：“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挨了一巴掌，宋赫成脸上的怒火反而淡去，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他惯常的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你就不怕我把他们两个再塞回去吗？”

“咳咳……”像是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再次受到威胁，旁边陷入昏迷的陈征发出两声咳嗽。

许则之没搭理宋赫成，从腰间的工作盒中取出一支清洗剂，注入陈征体内，没过多久，陈征的眼皮开始颤动，缓缓苏醒过来。

他抓着碎掉的眼镜，撑地做起来，脱口而出道：“李岁安呢，你们把她救出来了吗？”

许则之给他指了指地上的李岁安。

趁着陈征颤着手给李岁安注射药物，注意不到他们这边的时机，许则之冷着脸把宋赫成拽到上楼，直接问道：“你早就知道那堵墙有问题了吧。”

宋赫成竟真的乖乖被许则之拽走，听了许则之此时的质问，脸上的困惑恰到好处：“你在转移话题吗阿则？我当时跟着你去追污染物了，怎么会知道墙有问题呢。”

这人一向会演。

许则之不信他这副温顺无害的样子。

“我当时问你有没有亲眼见到李岁安的时候，你的反应很奇怪。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她在那面墙里，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找。”

许则之深吸了一口气，得出结论：“你想害死她，对吗？”

宋赫成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说：“我确实很讨厌她，还有那个陈征。”

许则之：“你和李岁安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陈征也没有招惹过你。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你讨厌他们到这种地步。”

他松开揪着宋赫成衣领的手，退后一步，冷眼看着这个总是笑着的漂亮男人：“宋赫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疯一点。”

宋赫成垂眼看着自己被揪得皱巴巴的衣领，那里，属于许则之的热意正在缓缓散去，他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茫然。

但很快，这一丝茫然就消失了。

他抬眼看向许则之：“因为你啊，阿则。”

“因为你总有比我更在意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讨厌他们。”

虽然完全没有理解宋赫成的意思，但许则之隐约间觉得自己找到重点，皱眉问道：“我怎么就更在意他们了？”

宋赫成说：“你会为救那个废物蘑菇，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你会加那个女人的通讯方式，却不通过我的。”

许则之简直听得一头雾水，他解释道：“救人是因为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至于连自己命都不在乎……”他的话停在这儿，想起什么，疑惑地问，“等等，你什么时候来加我了？”

宋赫成：“昨天晚上，我发了三遍，你还把我拉黑了。”

昨天晚上，三遍，拉黑。

这三个关键词一出，许则之想起来。

——那个给他发了一堆字母乱码的ID号。

他当时以为是电信骚扰，就随手拉进黑名单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许则之简直气笑了：“暂且不说陈征。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想害死李岁安？”

宋赫成长腿一迈，逼近许则之，歪头问道：“阿则，你觉得这是小事吗？你刚刚还为他们打了我。”他把手伸到许则之面前，他皮肤很白，那道红痕落在上面格外刺眼。

许则之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问他：“宋赫成，我们两个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