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阁地处暨阳山中腰,宫殿依山而建,半遮半掩于山势林野之间,东、西、北方各一主殿附三处偏殿。每一处大殿皆气势磅礴,威严气派,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最高处的大殿住着阁中七位长老,他们通常不出门亦不出山,他来了几日只听过,并未见过人。
位于中间的大殿及三处偏殿是叶昀处理公务和休息的地方,三处偏殿主要住着叶昀和九棘,还有其余阁中弟子。
最低的殿宇也就是他之前住的大殿,虽然依旧高大华丽与之上的那八座殿宇不逞多让,但是实际上并非住所。因为主殿内部放的全是三七阁的杂物,破旧的衣服、不用的板凳座椅、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机械。
这几日他不间断泡的温泉亦是偏殿之一,剩余两座偏殿大门一直锁着,他没有进去过,所以并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似乎阁里的弟子对另外两座偏殿也是讳莫如深,并不乐意提及。
三方殿位借由山势由低到高,殿与殿之间以天桥连接,白日站于桥上,云雾缭绕之间,犹如置身云海仙境。夜间行于其上,俯首可观万家灯火如星海,仰头可伸手摘日月与星辰。
此时夜深,万籁俱寂,夜空中亦无星月,他站在桥上,只看得见前面若隐若现的白影,她走的极快,迫切的像是要去见久别重逢的爱人。楚琰几步跟了过去,本想说:你慢些走,不然伤口要裂开了。说出来的却是:“你为什么救我?”
“你说什么?”叶昀回头来问,明显还没有完全恢复气力,话语里的那股子不屑与冷傲并不强烈。
“你为什么救我?”楚琰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他不知道他背后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但是她愿意舍命相救,除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外,必然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秘密。
“呵……”夜色下的叶昀笑的不屑与讽刺,似乎在说这种问题犹如探囊取物,一日要吃三餐一样平常简单,还用问吗?
楚琰不服气,她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是为了救他,他们之间在此之前并无任何交集,她为什么要救他,不惜被人重伤?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很值得回答的问题吗?为什么她会如此不屑于回答,又或者是说,她不屑于对他回答?
“那夜在河边帮叶湛的人是你对不对。”楚琰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回答。
猛地,那个背影一停,微微侧身回来,似乎是回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语气颇为愉悦的自言自语道:“嗷,原来他叫叶湛啊。这下倒好,我想找他就不愁没目标了。”
楚琰紧握拳头,道:“你莫非……”帮的人是叶湛?!
虽然三七阁的宫殿形制差不多,但是叶昀住的偏殿却比其余两个主殿都要大很多,且即便她人不在殿内,殿内的灯火也通明亮堂,犹如白日。
叶昀习惯性的一脚踹开殿门,明亮却柔和的光线从殿内照射出来,楚琰恍然抬手挡住双眼,在那明亮的灯火之中,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如星辰般耀眼的人儿。
这一次,那个人儿并没有立刻去关门,亦没有朝着他走来,而是陷入了光海之中,影子也没有留下。楚琰一震,立刻追了过去。
这是他来三七阁后第一次来叶昀住的地方,有些不适应,因为这和市井上的传言不同,殿中并没有传言中的酒池肉林,亦没有数名面、首衣冠不整的暧昧淫弥。
有的只是一张由粗细不一的藤条编制的圆形床榻,榻前是一张很简单的几案,案上一壶茶,一玉杯,一木剑,还有一条拇指粗细的红色发带,再无其他。简单的让人觉得简陋。
床榻左侧是被屏风隔出来的一个偏房,因为屏风高大厚实,所以看不见里头有什么,但是能感觉出里头沉稳宁静的氛围,让人很想进去一探究竟。
床榻右侧本该放置木榻的位置,放置着一个人形木偶,在木偶身上穿着一件银色盔甲,盔甲已经破烂了,只留下了一只袖子,而头盔也只剩下半截。
木偶旁边,是一个兵器架子,架子上放置了长短不一,形式各样的十多把匕首,匕首上方,横放着一柄没有剑鞘通体漆黑的长剑。
整个寝殿内,没有梳妆台,没有铜镜,没有胭脂水粉,连女儿家最基本的头饰、首饰都没有一件。除了那条红色发带有些女子气息外,完全看不出来这里住的会是一个女孩子。
楚琰努力说服自己,眼前所见不过障眼之物,那道屏风后才是真正的真相所在。他在等叶昀走进去。
可最后走进去的,却是他自己。
叶昀应该是从打了一场架后就彻底酒醒了,走路也不再摇晃,干练轻盈。她进殿后老远就将枕头扔回了自己的藤榻上,然后走到藤榻边,便开始自己撕扯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的衣裳,她先是朝着他看了一眼,而后掂量了一下估计在他手下可能更费劲,于是便自己动手处理。她牙关紧咬,看那表情是下了狠手,疼的龇牙咧嘴。
楚琰心尖一跳,刚想过去,就见她长吐一口气,已经用桌上那条带子缠住了伤处,紧接着她就朝着床榻仰躺了下去,竟然半点都不在意和担心背后的伤口被撞的裂开而疼痛。
他抬手想阻止,突然有人从身后撞了他一下,紧接着他被推出老远,而等他回身过来,十多个白衣少年一拥而入,齐齐冲向床榻,娇滴滴的声音此起彼伏。
“阁主,你没事吧,这里疼吗?还有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