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信]那家伙:你可不是“随便”我吗,你特么什么事都“随便”我。
·
[私信]那家伙:[对方已拒绝。]
[私信]世一:在忙。
[私信]那家伙:你先接。
[私信]那家伙:[邀请对方进行视频通话…]
…
洁世一喘着气,抬袖子,猫洗脸似的拭汗。擦完他想起来毛巾丢在运动背包上面,无奈捡起毛巾擦了擦手,才点击接听通话。
视频那头一片漆黑。
“凯撒?”无人应答。
洁世一皱眉,将手机亮度调至最高。
画面中的轮廓依稀能辨识,米歇尔·凯撒貌似身处不透光的密闭室角落,手机支在固定机位正对着一根弧形的柱子,隐隐约约能窥出文字的形状,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
洁世一逐渐感觉不对劲了,握紧手机,他压低声音快速道,“你现在人在哪?能分享定位吗。”
静——
洁世一只得愈发放低声音,凑近手机,“有人在吗?”
“咚。”一声闷响,像有人用力敲门。洁世一心头突突跳,本能地屏住呼吸。
手机画面骤然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突如其来的“闪光弹”刺得他眯起眼,这厢看清了摄像头记录的“密室墙壁”。
甚至柱子上面的“隐密碑文”。
「请冲洗牛奶押金瓶,并将其封口退回。非常感谢。」
热量286kJ/69kcal……?
哈?
洁世一呆愣地读完了营养价值成分表,后知后觉。
那个神经病把手机塞到冰箱里了。
…
[私信]那家伙:[通话时长00:41]
[私信]那家伙:这就越狱了,你坚持的时间也太短了,世一。
[私信]世一:关在我隔壁的那瓶牛奶保质期快到了,你替我看一下便签上写的是谁的名字,让他别喝了。
[私信]那家伙:……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管别人死活,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你将来一定会是个该死的好父亲”啊。
[私信]那家伙:今天早上我们吵架的根本问题,你有在乎过吗。
打字:又来了……算我拜托你,米歇尔·凯撒。下回别开这种不知轻重的玩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
删除。
打字:我不想跟你就国家队的问题继续吵下去。视频通话里我以为你遭遇不测,你恶作剧之前难道不能动脑子想一想|
删除。
讲这些也没意义,说了跟没说一样。
唉。
…
[私信]世一:谢谢。
[私信]世一:我不会有孩子,我也当不了好父亲。
有得必有失,忙于工作而势必在退役之前忽略家庭、缺席孩子童年的「利己主义者」,不够格称之为「好父亲」。好在自己这辈子大概不会有子嗣……连恋爱关系也处理不来,可恶。
已读未回。
·
[私信]那家伙:扔了。
[私信]世一:好。
[私信]世一:我去干洗店取西服,你要跟我一起,还是你要先回家。
[私信]那家伙:要一起回家。
[私信]世一:[OK]
[私信]世一:下车库。
[私信]那家伙:今天居然准点走?
对方正在输入中……
[私信]世一:我偶尔也是会不加班的那种人啊,很值得惊讶吗。
[私信]那家伙:哼,没看出来。
自己都说是“偶尔”。
[私信]世一:软糖没有丢吧。
[私信]那家伙:嘁你说呢。
[私信]那家伙:没丢。
[私信]世一:好。
打字:什么就好了。这哪里好,你不是说你不吃吗,自己非要放狠话,有本事硬气到底啊,呆、毛、哥、哥。|
手机传来震动。
[系统提示]“世一”拍了拍我。
“……!”撤销。
“……”
“………”
是看在两个“好”的份上。
截图。
…
[私信]那家伙:没事别乱拍,搞得我们多熟一样。
[私信]那家伙: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不跟室友兼同事乱拍一气。[玫瑰]
[私信]世一:[语音消息:7" ···|中午我说的笑话,本来没有那层意思,你不主动提我也想不起来。|已读]
[私信]世一:[语音消息:9" ···|我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因为,咳,我不想让你意识到我没反应过来,然后你又要说我脑子笨,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凯撒,你消气了吗。|已读]
[私信]那家伙:嘁,跟你?
[私信]那家伙:我至于?
[私信]世一:[小龙猫竖大拇指,你了不起.gif]
[私信]那家伙:对你来说“没必要”的意思是?
[私信]世一:哈?
[私信]那家伙:[语音消息:60" ···|最后一次说明,无论我做任何事,只要跟「Isagi Yoichi」沾边都不叫“没必要”懂吗。呵你给别人添麻烦就算了,跟我瞎客气个屁。你爱自己给自己添堵划道德标兵线是你的事,陈词滥调的表面功夫对我不适用。我才奇了怪了,每一次,基本上回回我主动做点什么或者……你那边就开始推三阻四,我一个未婚夫处得比你日本队友还不如。嚯,凭什么?你是不是还挺有优越感的,世一,觉得自己凡事自足特有范,特别不麻烦人。你能拿去麻烦糸师冴的事,甚至宁愿去拜托不靠谱的河童头、淡蓝色脑袋,但你死活不乐意麻烦我。我看归根结底是你不信任我,是不是?你压根没想跟我襟怀坦白,你自始至终还惦记着回你那。|已读]
[系统提示]Michael Donuts 撤回了一条消息。
[私信]那家伙:你车停哪了,世一。
[私信]世一:我调了个头,你走到东门这里。
[私信]那家伙:哦。
…
[私信]世一:[语音消息:9" ···|咳……我承认,在你面前我稍微有一点点包袱……满意了吧。|已读]
[私信]那家伙:才一点点?
[私信]世一:身为男生在和心上人相处的时候,那个,会想努力表现得比平时好。争取做人可靠些,会这样做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私信]世一:啊,但是踢球的时候我说要宰了你,就只是心无旁骛地想弄死你。不要搞错了,我对你的杀意和特意耍帅一点关联也没有,你这家伙在我眼里就是欠收拾、扒皮抽筋不足惜的混蛋小丑。
[私信]那家伙:知道了。你车呢?我在东门。
[私信]世一:我没看到你。
[私信]世一:你该不会跑到奥迪门去了吧。
…
[私信]世一:凯撒,人呢?
[私信]那家伙:我人呢。
[私信]世一:呃……你在故意说扮蠢笑话吗。[流汗]
[私信]那家伙:路痴司机,给我看着你的手机重新校准一次指南针,你说的东门和我说的东门是一个东???
[私信]世一:噢。你别搞错了,不是奥迪门。
[私信]那家伙:靠。
[私信]那家伙:你遛我呢世一。
[私信]世一:长颈鹿的时速可达七十千米,成年雄性长颈鹿身高可达六米,你登高远眺找找方向,再跨一步就到了。
[私信]世一:你自己加油吧,「徒有身高二才」。
[私信]那家伙:你遛上瘾了是吧。
[私信]那家伙:友恨建议,不如像早上“盥洗室辩论”后日谈那样对我态度客气些。
[私信]世一:不行。我信奉礼貌是相互的。
[私信]那家伙:你把车开过来。
[私信]世一:麻烦你对主动承担司机职责的人,说话的时候措辞稍微礼貌一些吧。凯撒选手。
[私信]那家伙:你,车开过来,把我请回去。
[私信]那家伙:哼~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擅长礼貌的世一选手。
[私信]世一:请您打车吧,陛下。
“滴,滴,滴——”
凯撒听到喇叭声,心想早干嘛去了,拉长脸顺着声音方向望过去。
先看到两道明晃晃的车灯,铺路似的“唰”照过来。
像聚光灯。
「主人公」给「SUPER☆STAR」打的。
…
[私信]世一:磊落。
[私信]世一:光明。[龇牙]
嗤。察觉到自己脸上挂着愚蠢的笑,凯撒立即嘴角向下翻转。
他打字。
[私信]那家伙:有你那构思狗屎漫才梗的时间早点把灯开开,我现在已经上车了。
[私信]那家伙:[分享图片|Ryan Howard掏笔记本:I'm keeping a list of everyone who wrongs me.]
[私信]世一:你把挑选无病呻吟meme的时间早点用来走路,你现在已经上车了,吊车尾长颈鹿。
气泡显示已读,下一秒车门锤得咚咚响。
洁世一下意识龇牙咧嘴地缩了下脖子,转头看到米歇尔·凯撒如恶鬼般斜斜耷拉头,皮笑肉不笑幽幽盯着自己。
“小兔崽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儿歌哼得不成调。
效果拔群。
给洁世一恶心坏了,后颈直起鸡皮疙瘩,赶紧解开车门锁,用行动堵住好事者的嘴。
“切。”洁世一瞪着死鱼眼。
“好啊你,还敢咋舌。”凯撒掰车门,纹丝不动,挑起眉。
他扭头看了眼后车门,把手闪烁一圈蓝光,他抬手又狂敲车玻璃。对上洁世一逐渐烦躁的蓝眼睛,凯撒向下指了指副驾驶车座。
“开门,我坐前面。”
坐后面怎么“拍一拍”。
懂不懂近水楼台先得月。
…
如愿以偿坐进副驾驶,对自己吝啬耐心的未婚夫,一如既往地好说话。凯撒看倒车镜,目光走神。他想起不少电影里的经典镜头,从《末路狂花》到《辛普森一家》。
身边,他的「主人公」低头设置导航,这条路他们开过了几年,四季三餐两人你死我活如一日。车里的气味即使他们中的一方缺席,也很难在短时间净化成孤独的味道。
曾几何时,不,他记得远在二零一九年的五月。米歇尔·凯撒望着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自行车,世一穿着薄外套,骑行时下摆随风低幅鼓动,直至背影缩成街道末端模糊的圆点。站在原地的凯撒勉为其难承认:这家伙急于摆脱自己这个狭路相逢的冤家。
那一瞬间,他也想到许多电影。他对自己说,这就是他恨世一恨得要死的其中一件事,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作坊「主人公」玷污了他光辉的电影梦——往后,「主人公」名声大噪,像他一辈子追名逐利星途璀璨的生母——但他很快意识到,那辆自行车是没有后视镜的。
并非是世一有意侵占了自己的大脑,在路上瞎跑被石头绊倒,难道要怪罪顽石吗?同样他将世一置于浪漫的构想中,未经许可把「主人公」嵌入电影中的倒车镜,以此为借口更恨对方,无法解释,为何一切想象恰到好处得让他心乱,一直以来大错特错的家伙是他自己。
说是戏班子搭伙,“台前有买卖,台下有交情”为宜。中间还更长久,有买卖没交情,没买卖有交情,最好关系都欠着这么一点,一辈子都笨一点儿东西,水满则溢。一个想巧就是当,一个猪油蒙了心。从商业合作伙伴「赛事最佳CP」走穴,到婚姻战略合作伙伴临门一脚。凯撒第一次听BLTV球迷说他们“结梁子”,堪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后来他在某本书上读到另一说法,“梁子”也叫“故事梗概”,通“房梁”的“梁”,意为不可或缺的支柱。
两个人遇见了,于是有了故事。在彼此的故事中互为难以忽视的“主干”,米歇尔·凯撒认为这个剧本飞页不赖。
洁世一的圆眼垮成半个,嫌弃道:“喂喂,你笑得好恶心。”
“在想什么。”
「伊芙琳,你在干什么。伊芙琳,你在想什么东西啊。」
幸福唾手可得后,狂妄如杰克的豌豆随形暴涨。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凯撒百无聊赖,望着后视镜里的洁世一,喃喃道,“我好像就恨不得你去死了,世一。”
“诶?真的假的。”洁世一略显惊讶,食指搭着嘴唇认真思考片刻。
他斟酌道:“嗯……我是从第二场比赛开始,才全心全意想杀了你的。”
“嗯。”凯撒鼻子应声,表示记得。
洁世一捏着下巴,抬起头诚恳道,“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破坏了我的初试射门对吧。”
“那时的我还没有激进到想宰了你的地步,不过你绝对是我前十七年人生里最嫌恶的人渣,再也没有比你更该死的人了,喔……当时我是这么天真地认为的。”
差不多在一九年他决定尝试放下自己的「杀意」,后面在欧洲接触到不少足球流氓和业界毒瘤,洁世一对米歇尔·凯撒也提不起兴趣“杀”了。
无视比较轻松。
洁世一看着凯撒的眼睛,“这辈子自从看到了你,就没有比你再讨厌的人了。”
“……世一。”
闻言凯撒眼睛睁大,及时换成嫌弃的表情,岔开话题,“那个笑话我仔细品鉴过了,果然还是烂透了,世一。到底哪里好笑了?”
说话故意刻薄显得有点尖。
“没你好笑行了吧。”洁世一全当对方吃饱了撑的,好了伤疤忘记疼又想找茬。
他手肘搭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对副驾驶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下去。”
凯撒冷笑:“我拒绝,没见我安全带都扣上了。”
洁世一看了眼表,说:“这是我的车。”
凯撒:“我加的油。”
洁世一:“少废话,你猴年马月加的那点油够用几天……上星期是我加的,喏,自己看,电子积分卡有日期。”
凯撒:“车背套总是我买的!车头的太阳能足球摇摇摆件,不出意外也是我买的吧!”世一哪有那闲情。
洁世一:“拿着你的车背套一起滚。”
“要么就道歉。”他递了个聊胜于无的台阶。
双方心知肚明谁也不会退让,了然米歇尔·凯撒不可能道歉,就像洁世一也不会真的把人赶下车。生活可乐,人生如戏,带点演的成分。
“呵,没想到你会小气到连忠言逆耳都听不进去,世一,”凯撒干笑,后背更紧密地靠住座位,如临大敌。仿佛防备谁把他从副驾驶掀下去,“‘独裁专制’本质上属于心理障碍的一种——”
“啰嗦不死你,不好笑你还笑得那么瘆人。”洁世一懒得听他诡辩,转回去正坐。车子发动。
几秒,洁世一顿了顿,补充道:“你自己要听的。”
现在又出尔反尔说不好笑。
自己想到世一以前的事嘲笑两声,跟长颈鹿和兔子有个屁关系。凯撒沉默中反驳,不敢明着惹开车的。
知道这一脚油门下去,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
要笑便笑了,他笑是因为家庭轿车有后视镜,所以感觉不错。啧,前后逻辑说不通啊。
承认自己为了那样神经质的原因傻笑,不也变相承认了自己是个傻冒吗?与一干追逐「主人公」的狂蜂浪蝶是一路货色,泯然在《动物世界》的蹩脚笑话里。
当然现实与童话天差地别,长颈鹿被世一冒犯了,世一不会把车开到动物园道歉。
自己把世一冒犯了,米歇尔·凯撒敢于假意逢迎。
他好男不跟gay斗?我还好狗不跟兔子斗呢!
“温馨提示,”米歇尔·凯撒说着,伸手大度地拍了拍洁世一的肩膀。
“再不走干洗店要关门了。”
[系统提示]“Michael Donuts”拍了拍“万金独一_0241”。
他以为自己一番装腔作势,堪比“德国版基里安·墨菲”在世。
正在专心卡点位倒车的洁世一,错觉对方想动手猛然一个激灵,左手挼得方向盘打滑。“卧槽!”突然凯撒感觉车体剧烈晃动,后视镜有黄色光激情闪烁,两人同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车内陷入比在床上“夫妻双双把X还”更迅捷的安静。
洁世一:“……”
“完了。”他双手握紧方向盘,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用看也知道。
凯撒:“……”心想,他和椅背套算是完蛋了。
太阳能足球摇摇玩具,倒是还可以凭借天生丽质搏一搏。
兔子和长颈鹿听着斜方死咬不放的报警器,皆身形震颤,但无人敢轻举妄动。
长颈鹿和兔子坐在一辆车上。长颈鹿向兔子炫耀自己个子高、脖子长,他对兔子说,“你知道吗?我的视力比任何食草动物和食嫩叶动物都要好,我的眼球拥有长焦镜头结构,可以发现两千米外移动的捕食者。”
兔子问,“你敢回头看咱俩刮了谁的车吗,傻逼。”
长颈鹿说,“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