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信］糸师冴：［分享图片］

［私信］糸师冴：这是那时候你搬走我建的相册。当时想把你没带走的东西记下来，以后见面慢慢还给你。后来发现即使我不还给你，东西你也不要了。

［私信］糸师冴：相册其中一张是你帽子戏法的纪念球，主场伯纳乌对阵格拉纳达，三次助攻都是我。那时候确实认为流失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之后偶尔几次会对着球发呆。我讨厌家里有太多不属于我的东西，或者你认为这颗球与我有关不能擅自带走？太容易多愁善感，过界为别人考虑是一种傲慢。

［私信］糸师冴：趁早拿走。

［私信］洁世一：我怎么觉得你在暗戳戳损我？

［私信］糸师冴：你的错觉。

［私信］糸师冴：你来找我的晚上，我刷到一条趋势大意是：过去离开的人不管用什么理由再回来，遗憾也无法消除，因为彼此心知肚明关系回不到从前了。（这条发出去记得适当留白，不知道怎么做的话一直按句号就可以了，这样显示冴一直正在输入中，能够充分体现出纠结的心情^ ^加油）

［私信］糸师冴：。。。。。。。。。。。。。

［私信］糸师冴：啧。

［私信］糸师冴：我忘记删括号了，你凑合看，不许提意见。

［私信］糸师冴：相册是我清理文件时突然找到的。我想过你既然离开了为什么回来找我，就让过去留在过去，美化再美化、成为最好的记忆。但是刚才翻相册我想通了，我不该在这种事上和你较劲，起码别伤害在乎的人。你能回皇马，是了却我的遗憾。

［私信］糸师冴：人都是一直在变的。对我来说形成的成长模式，朋友不是留下就是抛弃，思考后我要你留下，因为你是我同队过进攻最契合的前锋。

［私信］糸师冴：没人那么真诚的对我好过，毕竟你也没有聪明到能对人虚情假意，这一点上我要谢谢你。

［私信］洁世一：喂喂，你这样绝对是在骂我吧？这是什么新型的恶作剧吗？？

［私信］糸师冴：吵死了，让我发完，你不懂回合制礼仪吗，笨蛋前锋。

［私信］糸师冴：这些话早就应该和你说，拖了太久，是我那时候还不够成熟。

［私信］糸师冴：你在马德里吗？

［私信］洁世一：……哦，那个，我在拉斯维加斯。

［私信］糸师冴：闭嘴，你一开口就不像他了，不要顶着洁世一的头像嬉皮笑脸。

［私信］洁世一：啊？

［私信］糸师冴：洁世一不在拉斯维加斯，他现在在。

［私信］糸师冴：……拉斯维加斯，你等一会儿。

［私信］洁世一：［小龙猫挠头.GIF］

［私信］洁世一：［小龙猫比OK.GIF］

糸师冴蹙眉，划拉屏幕退出聊天窗口。

置顶联系人明晃晃是洁世一，头像是蓝武士11号球衣，ID下面缀着小字“GIF表情”。紧挨着的账号是「头像克隆人」莱昂纳多·卢纳，与当事人如出一辙的11号蓝武士头像，最后几条历史消息未读提醒。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咦，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不用帮你排练了吗？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该不会已经把文本发给世一了吧，哈哈。真不愧是冴，行动力果然不容小觑。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加油哦。^ ^

加油个屁。

坏事了。糸师冴安静几秒，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要不要趁此机会和洁世一打明牌。

多大事，横竖不过是提出复合，有什么难开口的，早晚要说。今天不说明天也要说，初一不死十五也得死，排练便是葬礼预演，这就是人生的不可控性。

是了，命运多变。男子汉大丈夫，不可畏惧艰难险阻，勇往直前。

他上了。糸师冴一本正经打字。

［私信］糸师冴：洁世一，我有话和你说。

［私信］洁世一：刚刚是消息发错了吧，驴头不对马嘴的，玩惩罚游戏输了吗？

……但冲动是魔鬼。

他撤了。糸师冴把聊天框里刚打出来的“你觉得我怎么样”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不悦地盯着洁世一的头像，一脸苦大仇深。

“这条发出去记得适当留白，不知道怎么做的话一直按句号就可以了，这样显示冴一直正在输入中，能够充分体现出纠结的心情^ ^”——［西］金牌情感导师莱昂纳多·卢纳

别看人平时不靠谱，照照皇马王子的风月宝鉴，花花肠子没少翻，关键时刻有信誉度。

看吧，只要他想学，他就可以学会。

谈恋爱，不费吹灰之力。糸师冴面无表情，但此时此刻他吊儿郎当的队友使自己充满了底气，用打地鼠的力气一下一下戳着句号。

留白，句号，纠结的心情。嗯，没错。

他全部懂。

［私信］糸师冴：。。。。。

［私信］洁世一：抱歉……我说错什么了吗？

［私信］洁世一：［狸克震惊.JPG］

他全不懂。糸师冴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疲惫，对手机里的11号蓝武士都产生了迁怒。

一根筋轴得像他的背号，十一，脑子是两根棍儿，思考是往俩签子上缠糖浆的漫长过程，洁世一头盖骨里除了甜食装不下别的。或许还有足球，糸师冴在里面什么地位？和山楂、猕猴桃一起裹冰糖的小块水果，他可能算块小土豆。

真是个笨蛋，他脑子是不是比足球还光滑，没有一丝褶皱。

［私信］糸师冴：发错了，超过撤回时间了，你不用管。

［私信］糸师冴：退下吧。

［私信］洁世一：诶，哦知道了。

［私信］洁世一：拜。

你就是个蠢货！

［私信］糸师冴：嗯，拜。

已读，不回，对话结束。

啧。糸师冴心气难平，一秒不带歇，即刻转战到卢纳的聊天窗口。

［私信］糸师冴：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诶？！失败了吗？我给你写的脚本应该没有破绽才对，世一没那么机敏，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水豚顶橘子.GIF］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该不会……你把括号里面的注释也一起复制粘贴发过去了吗，冴？^ ^

一语中的。

那俩支愣的颜文字妙脆角，像对他的灵魂发出拷问。

对方正在输入中……

［私信］糸师冴：那是极小的失误。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噗哈哈哈！真的假的，太厉害了冴，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重蹈你的覆辙了！这是无法复制的玩笑！你一定是被幽默之神选中的神圣继承者。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水豚大肆嘲笑.GIF］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水豚捧腹大笑.GIF］

［私信］莱昂纳多·卢纳：［水豚滚来滚去.GIF］

［系统提示］Itoshi Sae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

果然，恋爱指导就像成功学传销一般，浪得虚名经不起推销，太不靠谱。

一刻也没有为卢纳讲师的仙逝哀悼，糸师冴重新振作，目光平静，再下决心。

与洁世一复合路漫漫，任重而道远，求人不如求己。

总归榆木脑袋蹦不出爆米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的是时间慢慢耗，大不了搭上余生，无所谓。

他最不缺的就是毅力。

·

从小糸师冴便知道自己运气不好，带凛买冰糕，弟弟十有九中“再来一根”，自己哐哐付钱，到头来幸运从不眷顾，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能是他每次倒霉顺嘴骂骂上帝，久而久之积怨成痨，上头那老人家看自己嘴歪眼斜，鼻子不是鼻子刘海不是刘海。给他霉运debuff进化了，甚至上升到了命理层面。他现在命不好，但天杀的，嘴还开了光。海鸥喂的多了，晋升鸟届德鲁伊，乌鸦反哺给他言灵赋能。

天杀的乌鸦嘴，天杀的拉斯维加斯。

金碧辉煌的六十四层宴会厅，来宾入场先去印有赞助商LOGO的广告墙拍照签名，仿泡沫烧制的玻璃灯从入口蔓延，一眼望不到头。说是冬歇期犒劳选手的私人派对，更像会员一年一度把千里马牵出去遛弯现眼的T台秀场。回馈球迷，赠品周边是一套赞助商提供的黑色双肩包，印有皇马队徽和年日期，来者有份。

糸师冴右手戴着黑、白色运动腕带，左手腕套着黑色入场手环，白字刻着皇家马德里字母缩写。

他最不耐烦社交，赞助商代表知道他脾气，打个照面寒暄几句，无非走个过场，不再深聊。

工作上的事由经纪人全权负责，糸师冴只需要当个英俊的背景板。有贵客来找他要签名，勉强应付交差了事。卢纳恰恰相反，年轻的王牌对这种场合如鱼得水。离开一会儿功夫，糸师冴再找人的时候，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在人群中心侃侃而谈，乐在其中。

糸师冴挑眉，他对队友的私生活不屑干涉，但挡箭牌溜之大吉，形势愈发严峻。

他落单了。

把形单影只的苹果从轮船丢进海里，会被鱼群吞掉。

麻烦死了。

“你好，糸师选手，抱歉我有点紧张，真不敢相信能在这里见到你本人！”

如期而至，伟大的乌鸦嘴。糸师冴神色冷淡，嗯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能参加皇马私人派对的非富即贵，那人似乎介绍了自己，贴合刻板印象的有钱人。糸师冴走神压根没记住名字，盯着对方宝蓝色的领带——让糸师冴想到米歇尔·凯撒和许多不正经的家伙，洁世一身边不正经的尤其多。还有巴萨的河童头，这位重量级嘉宾在更衣室挑衅他时甚至不穿衣服——被迫忆起有害健康的画面，糸师冴心情更差了，对面操持一口跛脚番茄味的英语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圈子是个轮回，鄙视链是《地球ONLINE》DLC之剪刀石头布，环环相克。比如：亚洲人在五大联赛倍受歧视，所以他戴着黑白色象征种族平等的运动腕带。

糸师冴更极端，他平等厌烦一切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不管对方是运动员还是什么牛鬼蛇神，他一视同仁的轻蔑。

“……您那场与以撒的配合真的太精彩了，我打赌那是我这辈子看过最酣畅淋漓的比赛。”那人仍喋喋不休说着感想。

“停，”捕捉到关键信息，糸师冴冷不丁道，“你喜欢洁世一？”

得到回应，来宾眼睛顿时亮了，“是的！我非常崇拜以撒，当然我为本赛季以撒加盟皇马感到荣幸！”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蠢货惺惺相惜抱团取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傻逼班儿一天也不想上，应酬来、应酬去，鬼见酬鬼见愁，不如回家去看球。

没指望外行能对比赛提出多么高深的见解，就好像艺术家陪逛展，给钱的就是爹。糸师冴有一搭没一搭应付，倏忽隔老远瞧见个熟悉的影子，比宝蓝色领带更吸引人的事物弗一出现，他眼睛稍微睁大。

“失陪了。”顾不得道别，糸师冴没有一丝迟疑越过觥筹交错。

一如既往，洁世一在看到他的一瞬停下脚步，人还未到跟前，脸上已先一步挂起暖洋洋的笑。开张，像儿童节飘扬在空中的鲤鱼旗，被日头晒得暖融融的布，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把人包裹进来。

“哟，冴！”他招手，划了个大圈，像是预备一个军事级别的拥抱。

懂不懂规矩，多大人了，还像个等家长接放学的幼稚园小孩似的，杵在那做什么？站桩？多不机灵。

糸师冴意味不明地哼声，语气并不下沉，上升的飘忽的好心情珊珊而迟。

派对在此刻才像派对，音乐在此刻才像音乐。

有洁世一在这，生活起码不无聊。

·

“把时间耗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完全是在浪费生命。分秒抵万金，派对文化根本是慢性自杀，”糸师冴双手抱臂于胸前，目露鄙夷，“在我的律师抵达之前，我将保持缄默。”

他说的是日语，理所当然得到的回应也是日语。

“哈哈，你说得对，像你的风格。”洁世一乐呵呵，低头抿高脚杯。

假如有人留意观察，会发现两人的杯底有细密的小气泡往外冒。

洁世一不喝酒，找服务员帮他偷偷换的汽水。也替糸师冴要了一杯，后者酒量还行，但懒得找人换饮料“投机取巧”，酒仙海量碰上排队的球迷也要歇菜。洁世一留了个心眼，他俩有一套历史悠久的太极话术，配合默契互相帮对方挡酒。

这方面洁世一向来周到，同为足球狂热分子。糸师冴对绿茵场以外的事物一窍不通，且不感兴趣，有人帮衬自然乐得清闲。

从洁世一转会皇马满打满算四个月，他们私底下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绝大多数是一大群人公事场合，聊得不多。

在异国他乡，能和朋友用母语交流难能可贵。

不管发生任何事，故事的结局总不会太糟糕。

糸师冴抬高杯壁，甜滋滋的饮料腻得他眉头下意识皱起。察觉洁世一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糸师冴又把眉头松开了。

只有洁世一爱喝这么甜的玩意儿，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一天天吵着闹着溜奸耍滑也要吃糖，能不死他。

糸师冴不信邪，喝了第二口，还是喝不惯，他放下杯子。

“再去给你拿一杯？”洁世一举杯笑道，“刚巧我也要续。”

“含糖量超标了，你该注意控制饮食。”糸师冴想也没想驳回，用不赞同的眼神盯他。

“是，是。严格……不对，尊敬的糸师冴大人，我就只喝这一杯。”洁世一从善如流，注意力飘到卢纳那边。深邃的蓝色眼睛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甘党都是一群反社会人格，甘党都是和谐社会潜在的危险分子，甘党罪无可恕，甘党罪大恶极。糖吃多了对智力有影响——科学依据？洁世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糸师冴狂咽口水，脸皱成核桃皮，嘴里还是一股不健康的甜味。他考虑找服务员拿一杯漱口水，忽然后知后觉。

太安静了。

糸师冴背靠屏风，顺着洁世一的方向也看过去。视线越过热聊风生水起的卢纳，扫视熙熙攘攘的宾客，意识到他和洁世一不知不觉走到阳台。

以一面单向玻璃和屏风隔开大厅，这片露台圈出来供球迷拍照打卡、欣赏夜景。冬歇期天黑得早，外面乌漆麻黑看不见星星，拉斯维加斯不夜城灯火通明。这会儿摄影师下班了，大家默认这一片是无人区，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

时来运转了。糸师冴若有所思，轻轻摇晃高脚杯。

哼，他的运气。

黑灯瞎火，孤男寡男。夜色在玻璃杯里荡漾，顺着杯壁留下暧昧的糖渍，一圈一圈缱绻的涟漪，符合旁若无人的浪漫。

白天在手机上说不清楚，此时面对面，或许不够隐蔽，但母语是最好的保护色。他活该把握住机会，和洁世一敞开天窗说亮话。

尽管这有点超出他的社交能力范围了，金牌情感讲师可没教过这一课时。

糸师冴苦思冥想，或者这和踢球不谋而合，首先要寻找一个好的切入口。

一般情侣吵架，或是一对怨侣反目成仇，破镜要重圆只要解开误会，胶水粘合焕然一新。

误会……糸师冴再度蹙眉，陷入沉沉的思索。